第16章 基因的烘焙
**“130707”**
冰冷的数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林晚的意识深处。不是记忆的唤醒，是野蛮的灌入！镜屋深处，那从畸变胚胎肉瘤中诞生的、流淌着底层代码的湖蓝色虹膜，如同两台冰冷的扫描仪，死死锁定着她，将密码首接烙印进她濒临崩溃的思维。
婚礼日期…7月13日…倒序…130707…
密码就在指尖，却带着被亵渎的剧痛。林晚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柜角落，口腔里满是血腥和内脏碎片的铁锈味，小腹的撕裂感如同永不停歇的绞肉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外界那庞大同步声浪的沉重枷锁。
镜屋一片狼藉。蜂窝状镜面碎裂大半，如同怪物的复眼瞎了一半。幽蓝的扫描光束早己熄灭，只留下冰冷的死寂和淡淡的臭氧焦糊味。门口，沈铎的身影依旧矗立在阴影里，覆盖着液态金属的左臂光泽黯淡，布满细微的焦黑裂纹。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只金属左手五指微微蜷曲着，指尖残留的幽蓝能量光屑如同垂死的萤火，明灭不定。他没有动，如同被刚才的能量反噬暂时“宕机”的程序。
013号胚胎培养舱彻底沉寂。深蓝的液体变得浑浊，里面漂浮着扭曲的、不成形的肉块和破碎的呼吸面罩残片。那两颗镶嵌在肉瘤中的湖蓝色虹膜，数据流的光芒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机质的冰冷，空洞地“望”着虚空。
**“记忆锁状态：待激活”**
**“请输入密码：（倒序）”**
屏幕上微弱闪烁的绿光，是这片死亡之地唯一的活物。
林晚颤抖着，沾满血污的手指伸向冰冷的输入屏。指尖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感传来，带着某种冰冷的“确认”。她艰难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
**1…3…0…7…0…7…**
最后一个“7”按下。
“嘀！”
一声清脆的确认音！
屏幕上绿光猛地一闪！字符跳动：
**“密码验证通过。记忆锁开启。数据包下载中…”**
紧接着，屏幕瞬间被一片快速滚动的、瀑布般的黑白代码流占据！代码流的速度快得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只有一片模糊的灰白光影！
林晚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下载什么？是她的记忆？还是…别的？
几秒钟后，代码流戛然而止。屏幕中央，缓缓浮现出一个极其简陋的、由黑白线条勾勒出的文件图标——一个老旧的八音盒轮廓！图标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
**“关联记忆文件：‘八音盒账本’坐标 - 西区老巷烘焙坊 - 保险箱A-7”**
八音盒账本！沈铎葬礼上出现的、后来在太平间神秘消失的八音盒！里面藏着账本！而它的坐标…就在一个烘焙坊的保险箱里？
荒谬！极致的荒谬！但这荒谬之中，却透着霍启明式的、将致命线索藏于日常的恶趣味！
屏幕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金属柜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柜门弹开了一条细缝。
林晚强撑着剧痛的身体，用没受伤的手拉开柜门。里面没有文件，没有八音盒。只有几件叠放整齐、散发着浓烈消毒水味的…白色烘焙师工作服。工作服的口袋里，塞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印着卡通蛋糕图案的…外卖订单单页。
她颤抖着展开单页。
订单内容平平无奇：
**“收货地址：第七实验室旧址（旧厂区）员工休息室”**
**“物品：特制奶油蛋糕（1磅）”**
**“备注：低糖，动物奶油，下午3点前送达。”**
下单时间…正是三天前！沈铎“第三具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
而让林晚瞳孔骤缩的，是订单下方不起眼的骑手签名栏。那里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用黑色记号笔潦草画下的…简笔图案！
一只紧握的拳头，虎口位置，清晰地画着一个…枪茧的轮廓！
虎口枪茧！林晚瞬间想起了卷宗里那个人的特征——霍启明！基因学教授，“嗅觉兵器”计划的主持者！优雅的恶魔！
这蛋糕…是霍启明订的？！送到第七实验室旧址？！在沈铎“第三具尸体”出现的前夕？！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猛地想起在旧厂房地下管网里，那个喷涌着人工羊水的反应釜旁，看到的油腻外卖餐盒！里面残留的“基因香锅”，混入了她的克隆体干细胞！
食物！霍启明一首在利用食物做载体！
“呃…”小腹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林晚死死攥着那张外卖单，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中滋生：去西区老巷！去那个烘焙坊！找到八音盒账本！也许…那是唯一能揭开三重死亡、阻止基因崩溃的线索！
她必须离开这里！在沈铎“重启”之前！在下一波追兵到来之前！
镜屋唯一的出口，就是沈铎把守的破门。他依旧低垂着头，如同沉睡的雕像。林晚屏住呼吸，忍着剧痛，像一只受伤的猫，贴着冰冷的墙壁，一点一点地挪向门口。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那尊沉默的杀神。
距离门口还有几步之遥。沈铎的身影近在咫尺，雨水和血腥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甚至能看清沈铎风衣肩线上凝结的血珠。
就在她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
沈铎那只覆盖着液态金属的左手，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
不是攻击！指尖残留的幽蓝光屑轻轻跳跃。那只金属手掌，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抬了起来。
林晚的心脏瞬间停跳！血液冻结！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金属手掌没有指向她。它在空中微微停顿，然后…极其笨拙地、带着一种诡异的僵硬感，开始…**画图**！
指尖残留的微弱幽蓝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无形的画笔，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缓慢地勾勒着线条。
线条扭曲、断续。先是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形？然后，在圆形内部，极其艰难地描画着…花瓣的轮廓？
一朵…玫瑰？！
沈铎在用他受损的金属义肢，在空气中画一朵玫瑰？！
林晚的呼吸几乎停滞。这画面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一个刚刚还要执行清除协议的管理员001，一个冰冷的杀戮机器，此刻却在画…玫瑰？她锁骨下的玫瑰纹身位置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更让她血液倒流的是，沈铎画玫瑰的动作…是**左手**！
而且，那花瓣勾勒的顺序…那线条的走向…并非正常书写习惯！是…**镜像**的！如同对着镜子在画！
镜像书写！卷一分纲里的关键伏笔！沈铎暴露克隆体身份的习惯！
就在这诡异僵持的刹那！
“哗啦——！”
镜屋深处，那片覆盖013号培养舱残骸的浑浊液体中，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一个扭曲的、不成形的肉块猛地从液面下窜出，表面那两颗早己熄灭的湖蓝色虹膜，骤然爆发出最后一丝回光返照般的、刺目的幽蓝光芒！
光芒如同信号弹，穿透破碎的镜面，瞬间扫过沈铎正在空气中画玫瑰的金属左手！
“滋——！”
沈铎那只金属左手如同被强电流击中，猛地剧烈震颤！指尖的幽蓝光屑疯狂闪烁、爆裂！空气中那朵未完成的镜像玫瑰瞬间溃散！
他猛地抬起头！金属灰的眼瞳中，那程序化的冰冷被一股狂暴的、如同数据风暴般的混乱瞬间撕碎！痛苦、惊愕、以及一种更深层的、被强行唤醒的…**挣扎**，在他眼底疯狂交织！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低吼，覆盖着液态金属的左臂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幽蓝的能量光芒在裂纹间疯狂乱窜！
机会！
林晚再顾不得其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猛地从沈铎身边冲过，撞开那扇扭曲的破门，扑进了外面冰冷的风雨和废墟之中！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有逃离！她跌跌撞撞，在倒塌的钢铁骨架和疯长的藤蔓间穿行，雨水冰冷地抽打着伤口，小腹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脑海中只剩下那个地址：西区老巷烘焙坊。
不知跑了多久，摔倒了多少次。当她终于挣扎着爬上一段断裂的消防梯，翻过一堵矮墙，双脚踩在一条相对完整的、铺着湿漉漉青石板的旧巷街道上时，一股极其霸道、混合着浓郁黄油、焦糖和烘烤面粉香气的味道，如同温暖的巨浪，狠狠拍打在她被冰冷和剧痛折磨的感官上！
甜香！温暖！属于人间烟火的味道！
这味道如此突兀，如此强烈，瞬间冲淡了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甜腥毒气和同步呼吸的枷锁，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安全感。
巷子很窄，两旁是低矮的老旧砖房。巷子尽头，一家小小的店铺亮着温暖的橙黄色灯光。木质招牌在风雨中摇晃，上面用可爱的字体写着：“老巷烘焙坊”。橱窗里，暖黄的灯光下，陈列着几个看起来松软可口的奶油蛋糕模型。
就是这里！
林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踉跄着扑向那扇挂着“营业中”木牌的玻璃门。门上凝结着水汽，模糊了里面的景象。她颤抖着推开沉重的木门。
“叮铃——”
门后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温暖、干燥、带着浓郁甜香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她冰冷湿透的身体。店里很小，只有几张原木小桌，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出炉面包和奶油霜的甜美气息。柜台后面，一个围着干净白围裙、戴着厨师帽的中年男人闻声抬起头。
男人圆脸，带着和气的笑容，眼神温和，手里还拿着裱花袋，正在给一个刚出炉的奶油蛋糕做最后的装饰。
“欢迎光临！小姐，外面雨可真大，快进来暖和暖和！要点什么？刚出炉的草莓奶油蛋糕，还是招牌的…” 他热情地招呼着，目光落在林晚狼狈不堪、沾满血污的身上时，笑容瞬间凝固，变成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哎哟！您…您这是怎么了？受伤了？要不要帮您叫救护车？”
林晚靠在门框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温暖的环境和甜美的香气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松懈，但死亡嗅觉却在这看似无害的香甜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异样！
那股异样…并非来自眼前的蛋糕或面包！
而是…来自这个笑容和气的烘焙师本身！
在他身上，那干净的烘焙师围裙下，浓烈的黄油甜香深处，林晚清晰地“闻”到了一股…冰冷的、如同手术器械般的金属气息！以及…一股极其淡薄、却无法掩盖的…**血腥味**！这血腥味…带着一种陈旧的、仿佛被无数次清洗也无法祛除的…**死亡印记**！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落在了烘焙师正在裱花的那个奶油蛋糕上！
蛋糕不大，只有六寸左右。洁白的奶油霜被打理得极其光滑精致，上面用粉色的奶油裱着几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苞。看起来完美无瑕。
但林晚的死亡嗅觉，却死死锁定了那光滑的奶油表面！在那甜腻到极致的香气之下，她“闻”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活跃的、带着细胞分裂般气息的…**腥甜**！
这味道…和旧厂房地下餐盒里残留的“基因香锅”…如出一辙！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目光顺着蛋糕往下，落在了垫在蛋糕底下的白色硬纸包装盒上。
盒子的侧面，印着一幅图。
不是卡通蛋糕图案。
而是一幅极其精密、专业、如同教科书插画般的…**嗅觉受体蛋白结构图**！
复杂的螺旋结构、折叠的蛋白质链、微小的结合位点…被清晰地标注出来！这正是卷宗里提到的，“嗅觉兵器”计划的核心靶点！
而在结构图最不起眼的角落，作为装饰性的水印花纹…赫然印着一个微缩的、不断旋转的条形码！条形码的图案，与之前外卖订单上出现的、呼吸税征收的标识…**完全一致**！
呼吸税水印！印在嗅觉武器核心结构图上！
“小姐？您…您没事吧？”烘焙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放下裱花袋，朝林晚走近一步，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化的、却显得无比僵硬的笑容。他的右手，那只沾着一点白色奶油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林晚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猛地捕捉到他右手虎口位置——围裙袖口滑落，露出的皮肤上，一个极其微小、几乎看不清的…**老茧**轮廓！虽然不像霍启明签名画得那么夸张，但那长期握持某种特定工具形成的细微痕迹…与枪茧的特征高度吻合！
烘焙师！虎口枪茧！霍启明订的蛋糕！印着嗅觉武器和呼吸税水印的包装盒！
所有的线索如同冰冷的齿轮，在此刻轰然咬合！
林晚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发出“哐当”一声！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个依旧挂着僵硬笑容的烘焙师，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嘶哑变调：
“你…你的指纹…是不是和…太平间里…那三具…沈铎的尸体…匹配？！”
烘焙师脸上的笑容，如同摔在地上的石膏面具，瞬间碎裂！温和的眼神被一股阴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凶戾瞬间取代！他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握紧，指关节发出“咔吧”的轻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