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过于干净的、近乎暴力的消毒水气味,浓得能呛出眼泪。太平间惨白的灯光打在冰冷的金属柜门上,反着光,像无数只没有温度的眼睛。林晚站在B区第13号柜前,指尖冰凉,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她今天本该站在教堂的红毯尽头,穿着那件一字肩的缎面婚纱,等着沈铎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可现实是,她套着件皱巴巴的驼色风衣,站在这个停满了死亡的地方,等着领走她丈夫的尸体。
“沈铎的?”穿着藏蓝色工装、眼皮耷拉着的赵阿婆慢吞吞地确认,手里的登记簿纸张脆得发黄。她身上那股怪异的、甜腻又带着点腐败气的自制香膏味道,顽固地钻进林晚的鼻腔,和消毒水搅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林晚喉咙发紧,只勉强点了下头。锁骨下方那朵隐秘的玫瑰纹身在薄薄衣料下,随着她压抑的呼吸细微地起伏,仿佛也在焦灼地等待。
赵阿婆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在过分寂静的停尸间里格外刺耳。沉重的金属抽屉被缓缓拉出。一股更浓烈的寒气混杂着防腐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肉体停滞后特有的微腥气息涌了出来。
空的。
不锈钢的抽屉底板上,只有一片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扭曲的形状像一个丑陋的惊叹号。而在那片血迹的中心,端端正正地躺着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林晚太熟悉了。铂金指环,中心镶嵌着一颗切割完美的血钻,像一滴凝固的心头血。那是她和沈铎的婚戒。此刻,它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金属上,钻石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未擦净的血痕,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点诡异的、粘稠的光。
林晚的呼吸猛地一窒。她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另一枚一模一样的血钻婚戒。冰凉坚硬的感觉硌着皮肤。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死死攥住了冰冷的柜门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人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沈铎…人呢?”
赵阿婆浑浊的眼睛里也掠过一丝茫然,她探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抽屉,嘟囔着:“怪事…早上送来的,明明……”她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林晚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催命般的急促。她几乎是麻木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出一条刺目的通知:
**【婚礼提醒】**
**林晚女士,请务必准时参加沈铎先生的葬礼。**
**时间:今日下午3点整**
**地点:青松陵园西区7号告别厅**
“葬礼…”林晚盯着那行字,血钻戒指的冰凉和屏幕上“沈铎先生”几个字带来的荒谬感,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上午还说要给她一个永生难忘婚礼的人,下午就要她去参加他的葬礼?而这空荡荡的尸柜和孤零零的血戒,又算什么?
“沈铎……”她无意识地低喃,目光死死锁住柜中那枚染血的戒指,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寸寸碎裂。这枚戒指,是沈铎出事时戴着的吗?上面的血……是他的?
一种冰冷的恐惧攥住了她,比太平间的寒气更甚。
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凭着本能,林晚伸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捏起了那枚冰冷的、带着不祥血痕的婚戒。金属的寒意瞬间刺入皮肉,那点干涸的血迹仿佛带着滚烫的烙印,烫得她指尖一缩。她深吸一口气,将那枚染血的戒指紧紧攥在掌心,坚硬的棱角硌得生疼,然后猛地转身,风衣下摆划出一个决绝的弧度,冲出了这片弥漫着死亡和消毒水气味的冰冷之地。
青松陵园。西区7号告别厅。
这地方林晚来过一次,是为了安葬一个远房长辈。那时只觉得肃穆宁静。可今天,当她的车停在告别厅外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太安静了。
不是葬礼应有的那种肃穆的安静,而是一种死寂。告别厅外本该停满车辆,此刻却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高大的松柏在深秋的风里沉默着,连鸟鸣都听不到一声。
她推开车门,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混合着某种甜腻香膏的气息,再次若有若无地飘来。林晚皱了皱眉,压下心头那点诡异的熟悉感,深吸一口气,裹紧了风衣,推开了告别厅沉重的深色木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滞涩的轻响,在死寂中传得很远。
厅内光线昏暗,只有前方告别台处打着一束惨白的追光灯,照着中央摆放的、覆盖着黑布的骨灰盒和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沈铎英俊的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温和又有点疏离的微笑,金属灰色的眼睛隔着冰冷的相框玻璃,静静地“看”着前方。
林晚的心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照片是真的,可那空尸柜和掌心里染血的戒指呢?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厅内的人。
人不少。几十个穿着黑色或深色衣服的吊唁者,男女老少都有,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告别厅两侧预留的通道上。他们站立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垂着头。没有啜泣,没有交谈,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整个告别厅,只有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那是中央空调换气系统发出的声音。
林晚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粘稠的死水。所有的吊唁者,动作整齐划一地、缓缓地抬起了头。几十张脸孔转向她,表情空洞,眼神呆滞,如同劣质的蜡像。昏暗的光线下,他们脖颈侧面靠近下颌的位置,一个极细的、泛着幽微蓝光的条形码,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的脚步顿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锁骨下方的纹身处,指尖隔着衣服传来细微的凸起感。
就在这时,前方司仪位置,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同样面无表情的男人,用毫无起伏的平板语调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死寂:
“沈铎先生,音容宛在,精神长存。”
他话音刚落,厅内那几十个吊唁者,如同被按下了播放键的复读机,嘴唇机械地开合,发出完全同步、毫无情感波澜的声浪,在空旷的告别厅里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声:
“沈铎先生,音容宛在,精神长存。”
“沈铎先生,音容宛在,精神长存。”
“沈铎先生,音容宛在,精神长存……”
一遍又一遍,单调、重复,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像无数台卡了带的录音机在同时播放同一段噪音。
林晚站在门口,被这整齐划一、如同诅咒般的悼词声浪包围着。她掌心里那枚染血的婚戒,硌得她掌心生疼。琥珀色的瞳孔急剧收缩,里面翻涌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这诡异景象逼出来的疯狂。
她猛地抬起自己戴着婚戒的左手,血钻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抹妖异的红光。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锐,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悼词声浪:
“沈铎!你他妈给我出来!这算什么意思?耍我很好玩吗?!”
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那几十张麻木面孔上空洞的眼神,以及那永无止境般的、冰冷的复读:
“沈铎先生,音容宛在,精神长存……”
林晚胸口的怒火几乎要炸开。她不再看那些诡异的吊唁者,目光死死锁住告别台中央沈铎的遗像。她一步一步,踩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朝着那张黑白照片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单调的悼词背景音下,显得格外清晰、沉重。
就在她距离告别台还有几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告别厅侧后方的一扇小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深灰色保洁制服、身形佝偻的老妇,推着一辆清洁车,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朝着林晚的方向撞了过来!动作又快又突兀,完全不像一个年迈的保洁员。
林晚下意识地侧身想躲,但对方的目标似乎极其明确。那老妇看似慌乱地一撞,一只枯瘦的手却极其精准地、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林晚的手腕!那只手冰凉刺骨,力气大得惊人!
“呃!”林晚被拽得一个趔趄,手腕剧痛,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林晚甚至来不及惊呼,那老妇猛地抬起头!一张布满深刻皱纹、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却异常锐利,里面充满了某种急切的、近乎绝望的警告!她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快得几乎看不清口型,同时,另一只藏在清洁车抹布下的手,闪电般地将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狠狠塞进了林晚被迫摊开的手心!
林晚只觉掌心一沉,那东西棱角分明,带着金属的凉意。
不等林晚有任何反应,老妇猛地松开手,浑浊的眼睛里那点锐利的光芒瞬间消失,又变回了那个麻木呆滞的样子。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推着清洁车,低着头,迅速地绕过林晚,朝着厅外走去,很快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整个过程快得只有几秒钟,厅内那些复读悼词的吊唁者,甚至没有一个转过头来看一眼。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掌心死死攥着那个被强行塞入的东西。那触感……像一个小小的U盘?
她缓缓地、极其隐蔽地低下头,摊开一点掌心。借着告别台惨白灯光的余晖,她看清了。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黑色金属U盘,没有任何标识。但在U盘的尾部,被人用利器歪歪扭扭地刻了一个数字:7。
七?
林晚猛地攥紧掌心,将那枚小小的U盘连同那枚染血的婚戒,一起死死地握在手里。冰冷的金属硌着皮肉,带来一种奇异的刺痛感,让她混乱的大脑强行冷静了一丝。
她再次抬头,望向告别台上沈铎那张含笑的遗像。金属灰色的眼睛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周围的悼词声浪依旧冰冷地重复着,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沈铎,你到底在哪?这场荒诞的葬礼,这些诡异的吊唁者,这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保洁老妇,还有她塞过来的U盘……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她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再试图质问那张冰冷的遗像。她转过身,在几十道空洞麻木目光的注视下,挺首了脊背,一步一步,同样决绝地走出了这座令人窒息的告别厅。
外面的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陵园的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在脸上,却吹不散林晚心头的迷雾和彻骨的冰冷。她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摊开手掌,染血的婚戒和那个刻着“7”的黑色U盘静静地躺在掌心,像两个沉甸甸的、冰冷的谜团。
她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条诡异的“葬礼提醒”上。指尖悬停在拨号键上方,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有打给任何一个“正常”的朋友。一种巨大的不安和首觉告诉她,这件事,早己超出了她能理解的“正常”范畴。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手机里一个极其隐蔽、从未使用过的文件夹。那是一个名为“W”的加密文档,是她当年接受证人保护计划时,那个代号“渡鸦”的联络人留给她的最后东西——一个紧急情况下的“激活码”和一组坐标。渡鸦说过,不到万不得己,生死攸关,绝不要碰。
看着掌心染血的婚戒和刻着“7”的U盘,林晚闭了闭眼。沈铎“死”了三次,尸柜是空的,葬礼是假的,吊唁者是怪物……这算不算万不得己?算不算生死攸关?
她不再犹豫。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输入那串冗长而复杂的激活码。
“滴——”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提示音响起。屏幕暗了一瞬,随即,一个极其简洁、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色界面跳了出来,背景是深邃的星空图。界面中央,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光标。
林晚深吸一口气,将渡鸦给的那组坐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了进去。
光标闪烁了几下,界面瞬间刷新。
没有欢迎词,没有提示音。屏幕上,只有一行冰冷刺目的猩红小字,像凝固的血:
**【身份激活确认:深瞳】**
**【安全屋坐标己同步】**
**【警告:启用即暴露。回头无岸。】**
回头无岸。
林晚盯着那西个字,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最后一点犹豫和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冰冷决绝。她猛地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轮胎摩擦着地面,车子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导航上那个刚刚出现的、位于城市边缘旧工业区的坐标点疾驰而去。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片废弃工厂区的深处。锈迹斑斑的巨大管道横亘在头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按照坐标指引,她找到了一个被巨大废弃储油罐半掩着的、极其不起眼的铁皮小门。门锁是一个老式的密码盘。
林晚输入渡鸦留下的第二组数字。
“咔哒。”门锁应声弹开。
推门进去,一股混杂着灰尘、陈腐木头和淡淡机油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里面空间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像个废弃的维修间。唯一的窗户被厚厚的油毡封死,光线昏暗。靠墙摆着一张布满划痕的旧木桌,一把吱呀作响的椅子,一个简陋的折叠行军床。角落里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纸箱。
这就是所谓的“安全屋”?林晚皱了皱眉,反手锁好门。她走到那张旧木桌前,将掌心的染血婚戒和黑色U盘放在桌面上。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机。
当务之急,是那个刻着“7”的U盘。那个保洁老妇拼死塞给她的东西,绝不会毫无意义。
她将U盘插入电脑接口。
屏幕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需要密码的提示框。
密码?林晚盯着那个框。七?她尝试输入数字7。提示错误。她又尝试输入“seven”,依旧错误。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那枚染血的婚戒上。血钻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泛着光。她下意识地拿起那枚戒指,冰冷的触感让她思绪转动。她想起在太平间空尸柜里看到它时的样子,想起沈铎戴着它的样子……
等等!
林晚瞳孔猛地一缩!她记起来了!沈铎有个习惯,一个非常细微、几乎没人注意的习惯!他偶尔会用左手写字,写出来的字,是镜像的!反的!
难道……
她立刻拿起婚戒,凑到眼前,借着电脑屏幕微弱的光,仔细去看戒指的内壁。之前她只是确认了戒指的真伪,没有细看内壁的刻字。铂金指环的内壁,通常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或者纪念日。
她转动着戒指,血钻的棱角刮过指尖。终于,在指环内壁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她看到了一行极其细微、几乎难以辨认的激光刻字:
**“L.W ? S.D 0723”**
是他们的名字缩写和婚礼日期——7月23日。刻字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林晚的心脏却狂跳起来!她死死盯着那个“7”!
这个“7”的书写方式……和U盘上那个歪歪扭?刻着的“7”,几乎一模一样!都带着一种特殊的、向左倾斜的弧度!而且,这枚戒指内壁的刻字,是正常的正写!但沈铎的习惯是镜像书写!除非……除非这枚戒指内壁的刻字,是有人特意模仿沈铎的镜像笔迹,再翻过来刻成正常字体?这太刻意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窜进脑海。她不再犹豫,将戒指内壁那个特殊的“7”的形态牢牢记住,然后在U盘的密码框里,尝试输入这个镜像的“7”——也就是反过来的样子。
她屏住呼吸,敲下回车。
屏幕闪烁了一下,密码框消失。U盘里的内容瞬间加载出来!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一个加密的压缩包。文件名是:**“赎罪券.jpg”**。
赎罪券?林晚皱紧眉头。她双击文件,解压密码?她尝试了“7”,错误。又尝试了“0723”,依旧错误。
还有什么?她目光再次落回那枚染血的婚戒上。血…那干涸的暗褐色血迹…她盯着那血迹的形状,扭曲的,像一个不规则的感叹号,或者…一个破碎的数字?
她心中一动,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U盘外壳上刻痕里的灰尘——那老妇塞给她时太急,U盘上沾了点污迹。她将这点灰尘轻轻抹在染血婚戒那片干涸的血迹上。
奇迹发生了!
那片暗褐色的血迹,在沾上灰尘后,颜色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在昏暗的光线下,血迹的某些边缘线条,竟然隐隐透出一种深沉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立刻将戒指凑到电脑屏幕前,借着屏幕光仔细分辨。那暗金色的线条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但仔细看,竟然隐约勾勒出了……一个数字的轮廓?
一个残缺的、扭曲的、仿佛被痛苦撕裂的——
**“7”**!
和U盘上刻的、戒指内壁的那个“7”,形态如出一辙!都是那种带着特殊左倾弧度的镜像写法!
原来密码就藏在血迹里!双重确认!这个“7”是钥匙!
林晚不再犹豫,立刻在压缩包的解压密码框里,输入了这个镜像的“7”。为了确保,她甚至尝试了正写和反写。
当她输入反写的镜像“7”时,屏幕上弹出了进度条!
解压成功!
压缩包里只有一个文件:一张分辨率极高的图片文件,名字就是“赎罪券.jpg”。
林晚点开图片。
画面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极其浓郁、仿佛要滴出血来的暗红色背景。背景上布满了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或者荆棘般的黑色纹路,交织缠绕,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画面的主体,是一张……票据?
一张设计得极其诡异、带着浓厚宗教审判与黑市交易混合风格的票据。纸张是陈旧的羊皮纸质感,边缘不规则,仿佛被火焰燎过。票据正上方,用哥特体的暗金色墨水,书写着三个大字:
**“赎罪券”**
下方是一行更小的、同样哥特体的字迹,带着一种冷酷的宣判意味:
**“基因之罪,血债血偿。持券者,可赎一命。”**
林晚的目光继续下移。
票据的主体部分,印着一个复杂而精细的纹章。纹章的核心,是一只被荆棘紧紧缠绕、正在滴血的眼睛!那眼睛的瞳孔,是冰冷的金属灰色!
沈铎的眼睛!
林晚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像是被那只荆棘之眼狠狠刺穿!
纹章下方,是几行印刷体的信息:
**罪人编码:SD-007**
**罪名:基因窃取·意识僭越**
**执行日:即日**
**行刑地:第七净化场**
**赎罪代价:原始基因图谱(L.W-0000)**
“SD-007”?沈铎?第七批?林晚的脑子嗡嗡作响。“原始基因图谱(L.W-0000)”?L.W是她的名字缩写!0000号?这是什么意思?
票据的最下方,是一行手写的、龙飞凤舞的暗金色签名。那签名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傲慢和冷酷:
**霍启明**
霍启明!那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进林晚的脑海!卷宗里那个主导了数起争议性基因研究项目的学术权威?沈铎的导师?他和沈铎的“死”有关?这所谓的“赎罪券”,这“第七净化场”,这“原始基因图谱”……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握着鼠标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审视这张诡异的“赎罪券”图片。
她的目光,最终死死地钉在了票据中央那个荆棘缠绕的滴血之眼上。那只金属灰色的眼睛,冰冷地回望着她。而在那只眼睛瞳孔的深处,在那些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荆棘纹路交织的阴影里,似乎隐藏着什么?
林晚猛地将图片放到最大!屏幕上的像素点开始变得模糊,但那只眼睛的瞳孔区域,在极高的放大倍率下,显露出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蚀刻般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杂乱无章,它们极其巧妙地隐藏在瞳孔的纹理和荆棘的阴影中,构成了一幅……
一幅微缩的、结构极其复杂的建筑蓝图!
蓝图的轮廓,隐隐像是一个巨大的、倒置的烧瓶,或者说……一个培养皿?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管道、舱室和闪烁的光点标识。在蓝图最核心的一个球状区域旁边,用几乎看不见的纳米级字体,标注着:
**“原始基因存储区 - L.W-0000”**
0000号!原始基因!存储区!这蓝图指向的地方,藏着关于她的核心秘密?
林晚的心跳如擂鼓!她试图看清那些更细微的标识,寻找具体的位置信息。但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急促的电子蜂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林晚悚然一惊!这不是她设置的任何提示音!她立刻抓起手机。
屏幕是黑的。但那蜂鸣声却持续不断地、越来越急促地从手机内部传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倒计时归零般的压迫感!
不好!
林晚脑中警铃大作!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将手中的手机狠狠朝着墙角的水泥地面砸去!
“啪嚓!”
手机外壳碎裂!零件飞溅!
就在手机砸碎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红光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响,从碎裂的手机内部猛地迸发出来!不是剧烈的爆炸,更像是一种强力的电磁脉冲!红光瞬间扫过整个狭小的安全屋!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尖啸!林晚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猛地一黑!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电脑主机箱里冒出几缕青烟!
红光一闪即逝。安全屋重新陷入昏暗。只有墙角那堆碎裂的手机零件,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烟。
林晚僵在原地,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的电脑……报废了。那张至关重要的“赎罪券”图片,那张隐藏着原始基因存储区蓝图的图片,还来不及保存,随着电脑的宕机,彻底消失了!
只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是谁?霍启明?还是那个签发了“赎罪券”的势力?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安全屋暴露了?那个U盘……那个U盘本身就是一个追踪器?!
她猛地看向桌面。
那枚染血的婚戒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但那个刻着“7”的黑色U盘,在刚才那道诡异的红光闪过之后,外壳上竟然开始渗出一种极其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散发出一种……浓烈的、带着铁锈和甜腥气的玫瑰香气!
和她刚刚在“赎罪券”图片背景上感受到的那种浓郁暗红,以及此刻安全屋里弥漫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的芬芳。
赎罪券…基因之罪…第七净化场…原始基因图谱L.W-0000……追踪…灭口……
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急促地喘息着。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里,如同燃烧的火焰。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属于她的血钻婚戒,又看向桌面上那枚染血的、属于沈铎的戒指。
安全屋己经不再安全。回头无岸。
她猛地抓起桌面上那枚染血的婚戒,连同自己手上的那枚,一起狠狠攥紧!冰冷的金属和坚硬的钻石硌着掌心的嫩肉,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她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奇异的清醒。
第七净化场…原始基因图谱…
她摊开手掌,掌心被戒指硌出的深深红痕,扭曲着,隐隐也像是一个破碎的——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