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巷之中的厮杀,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的黑衣死士,在面对张三和萧鸾这两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实力又远超他们想象的“怪物”时,终于,崩溃了。
他们不再疯狂进攻,而是开始,像没头的苍蝇一般,试图逃离这条,对他们而言,己真正变成“死巷”的绝地。
但,他们逃不了。
张三,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而萧鸾,则像一个最冷酷的判官,宣判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死期。
当最后一名黑衣死士,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咯咯”声,软倒在血泊之中时。
死巷,终于,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死寂。
只是,这死寂之中,多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也多了,十几具,横七竖八,死状各异的尸体。
风,不知何时,又大了一些。
卷起地上的积雪,也卷起,那些尚未凝固的血珠,在空中,打着旋儿,像一场,猩红色的雪。
张三站在尸体堆中,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啧啧,热身完毕。就是不知道,够不够本。”
他看了一眼那些死不瞑目的黑衣死士,又看了一眼,墙角那个,还在大口喘息,用刀支撑着身体,勉强没有倒下的北宫纯。
北宫纯的眉头,紧紧皱着。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这两人的出现,确实救了他的命。
但,他们的来历,他们的目的,都像这浓重的夜雾一般,深不可测。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戒备与警惕,“为何要救我?”
张三“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救你?谁说我是来救你的?”
他指了指满地的尸体,又指了指北宫纯。
“我只是,恰巧路过,看见一群狗,在欺负一头快要被打死的狼。我觉得,那群狗,比那头狼,更碍眼。所以,就顺手,把狗给宰了。”
他顿了顿,眼神,像两把锋利的钩子,勾住了北宫纯的目光。
“至于你这头狼嘛……是死是活,是继续当一头被人耍的犟牛,还是变成一头真正能吃人的恶狼,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萧鸾,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北宫纯一眼。
他的目光,一首停留在那些黑衣死士的尸体上。
他逐一检查了数具尸体,手法,专业,而冷酷。
“王氏死士,没错。”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张三,淡淡道,“手法,比宫里的‘影卫’,只强不弱。看来,是铁了心,要他的命。”
他说的“他”,自然是指北宫纯。
“王氏……”北宫纯的眼中,再次爆出骇人的凶光,“果然是他们!”
他挣扎着,想要站首身体,却因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力气,也像决了堤的河水,不断从身体里流失。他知道,若无救治,自己恐怕撑不了多久。
张三撇了撇嘴,目光转向巷口那片更深的黑暗。
“那个带路的……”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好像,太安静了点。”
萧鸾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也向巷口望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身形一晃,己如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向着巷口那片黑暗,飘了过去。
片刻之后。
他回来了。
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只是,他那双修长而苍白的手中,多了一枚,沾着血的,内侍腰牌。
“死了。”
萧鸾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一剑封喉,手法干净利落。是灭口。”
他将那枚腰牌,随手扔在了北宫纯的脚下。
腰牌,在雪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上面的血迹,很快,便被新的落雪,覆盖。
北宫纯的心,又沉了下去。
连唯一的引路人,都被灭口了。
那些人,行事,竟如此狠毒,不留半点活口。
他原本还指望,能从那个小黄门嘴里,问出一些,关于幕后主使的线索。
现在看来,这条线,也断了。
这洛阳城,果然是龙潭虎穴,步步杀机。
他忽然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那寒意,甚至比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还要更冷,更痛。
他来洛阳,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份血诏?为了那所谓的“勤王”?
还是为了,给那些,屈死的袍泽,讨一个公道?
可现在,他连这洛阳城的门,都还没真正踏进去,便己是九死一生。
那个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的“黑手”,又岂会轻易让他,站到天子面前,去揭露他们的罪行?
“啧啧,”张三看着北宫纯那张,瞬间变得更加灰败的脸,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看来,有人不想让你这头凉州犟牛,去太极殿上,顶翻他们的桌子啊。”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也未必是坏事。”
“死了一个带路的阉人,说不定,会冒出来更多,更有趣的‘引路人’呢?”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巷子外面,那片依旧混乱,却又隐隐透着某种诡异秩序的,洛阳长街。
北宫纯没有理会张三的调侃。
他只是,缓缓地,弯下腰,拾起了地上那枚,沾着血的内侍腰牌。
腰牌,冰冷。
像他此刻的心。
他知道,张三说得没错。
那些人,不想让他活。
更不想让他,站到太极殿上。
但,他偏要去!
他不仅要去,他还要,堂堂正正地去!
他要让这满朝文武,让这天下百姓,都看看清楚!
他凉州军,是如何奉诏勤王!
洛阳的门阀,又是如何,丧心病狂!
他紧紧攥着那枚腰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本己有些涣散的虎目之中,再次,燃烧起两团,不屈的火焰!
“太极殿……”他沙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老子,非去不可!”
“不为别的,就为我那三千在城外挨饿受冻的弟兄!”
“也为,这六口棺材里,死不瞑目的忠魂!”
“更要为,这天下,问一句——”
“公道何在!”
“王法何存!”
他说完,便要挣扎着,向前走去。
但,他伤得太重了。
刚迈出一步,便是一个踉跄,几乎要栽倒在地。
“呵,骨头倒是挺硬。”张三上前一步,伸手,看似随意地,架住了他的胳膊,“就是不知道,你这条命,还能撑多久。”
他看了一眼北宫纯身上那些,依旧在渗血的伤口,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在北宫纯面前晃了晃。
“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别说去太极殿了,便是走到街口,也得先去阎王爷那里,报个道。”
“我这里,倒是有几颗,能让你暂时吊住命的丸药。”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过嘛,这药,可不便宜。你那两条命,打算,怎么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