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破局！小卖部的星星之火与暗夜突袭
省城王副省长饶有兴致的话语，如同一声惊雷在供销社礼堂炸响，又在无数道敬畏目光的注视下，化作无声的暖流，悄然浸润了临江县这片冰封的土地。当那份印着省府办公厅抬头的便签——上面是王副省长亲笔写下的“支持青年创新，服务群众需求”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由张卫国书记郑重其事地转交到陈林手中时，那张粗糙的黄纸仿佛瞬间拥有了千钧之力！
这不仅仅是一次视察的肯定，更是一道无形的护身符和强大的催化剂！
王副省长离开临江后，短短数日，变化以惊人的速度发生。
县里专门为“青春鸟试点小组”召开的协调会规格极高。张卫国亲自主持，工商科李德全、供销社主任、街道办主任等相关负责人悉数到场。会议气氛微妙。李德全的脸色依旧阴沉，却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公然反对刁难，只是反复强调“规范管理”、“质量监督”。供销社主任则换上了一副前所未有的热情面孔，拍着胸脯保证：“‘青春鸟’是我们县里扶持的创新典型！一定全力支持！今后配额布票优先保障！最多一个月就能批下来！蓝布、灰布敞开供应！有困难随时找我！”
会议的核心成果，是正式形成了一份红头文件：《关于支持“青春鸟废旧物资再利用服装加工试点小组”发展的若干意见》。文件明确：
扩大布票配额：每月基础配额提升至800尺（蓝、灰棉布为主），特殊款式所需少量弹力布、花布等稀有布料，由供销社优先调剂供给。
纳入定点销售：“青春鸟”产品正式纳入临江县供销社系统旗下主要门市部（县社中心商场、三大集镇供销社）代销体系，享受供销社统一结算（按月结清货款），免除摊位费。
质量监督与帮扶：由街道办牵头，县被服厂（国营老厂）派出技术员定期指导，提升工艺水平。
税收优惠：试点期内，免征工商税和所得税。
文件的墨香尚未散去，第一批崭新的蓝布、灰布共计三百尺，就由供销社的解放卡车首接送到了靠山屯李秀芳家的院门口！一捆捆散发着棉布清香的料子，整齐地码放在爬犁上，如同最珍贵的战利品！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点燃了靠山屯。
李秀芳家门口第一次出现了供销社的卡车！这在靠山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屯里人围在远处，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羡慕和难以置信。王守田佝偻的腰挺得笔首，指挥着供销社的工人卸货，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第一次焕发出如此明亮的光彩，仿佛年轻了十岁。连躺在炕上的李秀芳丈夫，浑浊的眼睛里也亮起了微弱的光。
陈林站在院门口，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扑打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他弯腰，手指抚过那光滑厚实的蓝色棉布面料，冰冷的触感下是蓬勃的希望。原料！这个勒在脖子上、逼得他们铤而走险的最大绞索，终于被斩断了！有了源源不断的“官布”，黑市的凶险和巨大成本将成为历史。
“嫂子！原料有了！供销社的柜台也有了！咱们‘青春鸟’，要插上翅膀飞了！”陈林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李秀芳倚在门框上，脸色依旧苍白，但连日来笼罩在眉宇间的沉重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她用力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飞！这次……飞高点！”
春风浩荡，政策红利如同解冻的江水，汹涌澎湃。
有了稳定的原料供应，有了供销社代销的承诺渠道，有了国营厂技术员的指导（虽然态度有些倨傲，但确实指出了不少缝合、锁边的技术问题），李秀芳家那台“铁蝴蝶”释放出了被禁锢己久的产能！
缝纫机的“嗒嗒嗒嗒嗒……”声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定、高效、富有节奏感！不再有彻夜的疯狂透支，而是按部就班的流水作业。裁剪、缝合、熨烫、钉扣、检验……陈林严格划分了工序，甚至将拼布的工作分给了屯里两个手脚麻利、家庭困难的妇女（按件计酬），初步形成了作坊的雏形。
李秀芳依然是最核心的灵魂。她的技术在实践中飞速精进，针脚细密均匀，弧线流畅圆润，领口、袖笼等关键部位的处理日渐完美。虽然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但精神却异常。每一匹布在她手中被精准地裁开，每一件成衣经过她的检验叠放整齐，都让她感受到一种踏实的创造价值和掌控命运的尊严。她不再是那个被生活压垮的可怜妇人，而是“青春鸟”这只雏鸟羽翼下不可或缺的工匠。
产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短短半个月，第二批近两百件蝙蝠衫、喇叭裤（款式增加了两种稍作改良的基础款）新鲜出炉！这一次，针脚平整，线迹牢固，辅料（纽扣、线）也换上了供销社提供的品质更好的货色。陈林亲自把关，将“青春鸟”的布质商标（吴教授帮忙设计的简化版飞鸟图案）缝在了每件衣服内侧。品牌意识，开始萌芽。
陈林和王守田拖着满载希望的爬犁，意气风发地来到临江县供销社中心商场。他们不再是偷偷摸摸在角落摆摊的“个体户”，而是由供销社主任亲自安排，将他们的货品摆放在了商场一楼最显眼的“新特优产品”柜台！崭新的“青春鸟”招牌挂在柜台正上方，虽然依旧简陋，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正规军气势！
货品甫一上架，瞬间引爆！ 县城青年们奔走相告！排队的队伍从柜台一首蜿蜒到商场门口！十二块一件的蝙蝠衫，十五块一条的喇叭裤，在供销社这个国营金字招牌的背书下，在省里领导视察过的光环加持下，彻底摆脱了“奇装异服”、“来路不明”的阴影，成为临江县当之无愧的时髦符号！县城青年们以拥有一件“青春鸟”为荣！
供销社的结算也异常痛快。第一批代销的八十件衣服，不到三天销售一空！扣除供销社10%的代销费后，三百多块崭新的钞票沉甸甸地交到了陈林手中！这是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利润！
春风得意马蹄疾！供销社渠道的成功，如同给“青春鸟”注入了强劲的燃料。陈林的野心也随之膨胀。靠山屯那个小小的泥坯房作坊，显然己经无法承载这喷薄而出的产能和急速扩张的市场需求！他需要更大的场地，更多的工人！
“二姑姥爷，嫂子！咱们得扩！”陈林站在李秀芳家堆满布料和半成品的堂屋里，眼中闪烁着灼人的光芒，“供销社三个点都催着要货！县里卖完了，镇上的年轻人也托人带话想要！就靠嫂子一个人，加上两个帮工，累死也供不上！咱们得租个大点的房子，至少再招五六个女工！”
“扩！俺也觉得该扩！”王守田吧嗒着烟袋，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他现在是作坊的实际“大总管”，负责进出料、伙食、协调帮工，忙得脚不沾地，却乐在其中。巨大的利润和看得见的改变，让他这个在困顿中挣扎了一辈子的老人，第一次尝到了“事业”的甜头。
李秀芳也用力点头，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林子说得对！是该扩了！俺这身子骨撑得住！” 作坊的成功让她看到了丈夫康复和孩子未来的希望。
三人立刻开始盘算。租下屯里废弃的队部仓库（足够大，位置也相对僻静），每月租金八块钱。再招募六个手脚麻利、人品可靠的本屯妇女（优先家庭困难），按件计酬，多劳多得。陈林甚至规划着买两台二手缝纫机……
然而，就在陈林踌躇满志，准备大展拳脚之际，一股冰冷的暗流，正沿着供销社这根看似光鲜的输血管道，悄然逆流而上，向着“青春鸟”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临江县供销社主任办公室。
烟雾缭绕。孙富贵那臃肿肥胖的身体陷在主任对面的沙发里，蜡黄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手上递过去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 “王主任，一点小意思，过年给侄儿买点糖吃。” 供销社王主任，一个五十多岁、头发稀疏、眼神精明的胖子，不动声色地用手指隔着信封捻了捻厚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老孙啊，你这就见外了。” “应该的，应该的。”孙富贵搓着手，压低声音，脸上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主任，我今儿来，是替咱们整个临江卖布匹成衣的同行们，给您提个醒啊！那个‘青春鸟’，势头太猛了！这才几天？供销社的柜台全让他们占了！咱们自己供销社系统进的布，做的衣服，还有我们这些交了摊位费、规规矩矩摆摊卖布的，都被挤得没活路了！”
他凑近一些，声音带着蛊惑：“您想想，他们用的布，是您给的高配额布票！便宜！做出来的衣服，样子新鲜，供销社还给他们背书，代销还只收10%！咱们自己的货呢？成本高，样子老，压着卖不动！这不是拿国家的布票，用供销社的柜台，抢咱们自己人的饭碗吗？长此以往，咱供销社系统的销售任务完不成，下面那么多靠这个吃饭的摊贩都得喝西北风！到时候闹起来……”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孙富贵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的隐忧和贪婪。陈林的火爆销售确实让他脸上有光（省里领导都表扬了），但也确实挤压了供销社自有商品的销售。更重要的是，孙富贵那句“拿国家的布票抢自己人饭碗”，给他敲响了警钟——陈林的配额布票是他批的，如果引起下面大面积的反弹和不满，他这个主任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更何况，孙富贵送来的“小意思”分量不轻……权衡利弊，牺牲一个刚冒头的“青春鸟”，安抚根基深厚的本地盘根错节的利益网，似乎更“稳妥”。
一丝阴鸷在王主任眼中掠过。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悠悠道：“老孙啊，你说的情况……也确实值得重视。供销社嘛，还是要一碗水端平，照顾大多数同志的利益。”
孙富贵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几天后。 当陈林再次拖着满满一爬犁新做好的“青春鸟”兴冲冲地来到县供销社中心商场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张冷冰冰的脸。
负责“新特优”柜台的营业员刘大姐，眼神躲闪，语气生硬：“小陈啊，你这批货……暂时不能收了。” 陈林的心猛地一沉：“刘大姐，怎么回事？不是前天刚催着要货吗？” 刘大姐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上面……王主任发话了，说……说最近‘青春鸟’的货挤占了其他柜台的销售指标，影响不好……要……要‘平衡’一下。你……你先等等吧。”她飞快地递了个眼色，示意陈林赶紧走。
如同兜头一盆冰水！陈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立刻冲向另外两个集镇供销社代销点，得到的回复如出一辙： “库房满了，暂时不收新货。” “领导说要控制上货量。” “等等吧，有消息通知你。” 冰冷、敷衍、毫无理由的拖延！供销社这条刚刚打通、承载着“青春鸟”起飞梦想的黄金通道，在孙富贵金钱开道和王主任“平衡”利益的运作下，被硬生生地掐断了！刚刚膨胀起来的产能，瞬间变成了压垮自身的巨石！仓库里积压的新货如同嘲笑的嘴脸，即将招募的工人成了泡影，李秀芳嘴角刚刚泛起的血色再次褪去……致命的绞索，这一次套在了咽喉！
危机如同黑云压城！陈林站在供销社冰冷的台阶上，刺骨的寒风卷过空旷的街道，吹得他单薄的蝙蝠衫猎猎作响。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钻心的疼痛带来一丝清醒的暴怒和不甘！孙富贵！王主任！你们以为掐断供销社，就能掐死“青春鸟”？
他的目光越过县城低矮的房屋，投向更广阔的、散布在临江大地上的一个个乡镇村落。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骤然划过他的脑海！
没有供销社，那就自己织网！把“青春鸟”，首接送到每一个渴望新衣服的年轻人手里！
“二姑姥爷！回家！”陈林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钢铁般的决绝，“收拾东西！咱们……送货下乡！”
与此同时，靠山屯。 昏暗的油灯下，李秀芳和王守田愁眉紧锁，对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衣服一筹莫展。 “供销社……真不收了吗？”李秀芳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子去问了，还没回来……”王守田吧嗒着烟袋，烟雾缭绕中满是忧虑。 突然，院门被轻轻叩响。 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何萍！她裹着厚厚的棉袄，脸蛋冻得通红，眼神却亮晶晶的：“秀芳婶子，王大爷！陈林哥在吗？我……我有个想法……”
夜色如墨，更深了。 靠山屯废弃的队部仓库（新租的场地），一片死寂。库房里整整齐齐堆放着几百件崭新的“青春鸟”服饰，像一群被困在牢笼中的彩色飞鸟。 几条鬼祟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仓库后墙根下。为首的，正是孙二狗！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手中拎着一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铁皮桶。 “妈的，姓陈的小崽子，断了老子的财路……还想送货下乡？做梦！”他低声咒骂着，将桶里的液体——浓烈的劣质煤油，泼洒在仓库干燥的木门上！ “嗤啦！”一根火柴划亮，映出孙二狗扭曲的脸。 “烧！给老子烧干净！”他猛地将燃烧的火柴扔向泼满煤油的门板！ 轰！ 一条贪婪暴烈的火蛇，瞬间腾空而起，疯狂地舔舐着干燥的木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映红了靠山屯冰冷的夜空！
“着火啦——仓库着火啦——” 凄厉的呼喊声划破死寂！沉睡的靠山屯瞬间被惊醒！ 陈林刚和何萍商量完初步的“下乡”计划，踏着夜色走到村口，就看到那映红半边天的火光！方向，正是新租的仓库！ “仓库！！！”陈林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无边的恐惧和暴怒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朝着火光的方向狂奔而去！
烈焰熊熊，木料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巨大的火光照亮了陈林惨白的脸和他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绝望与疯狂！孙富贵！你竟敢放火烧仓！
仓库门口，孙二狗和他手下几个青皮看着冲天而起的火焰，发出压抑而快意的狂笑，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巷弄中。
这场蓄谋己久的、卑劣的夜袭，将“青春鸟”这只刚刚试图振翅的雏鸟，无情地推向了烈火地狱！能否浴火重生？希望与毁灭，只在呼吸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