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一种渗透骨髓、冻结灵魂的冷。不是冰雪的寒意,而是“存在”本身被稀释、被剥离后的绝对虚无感。仿佛沉溺在宇宙边缘最黑暗、最死寂的深海里,每一次试图呼吸,吸入的只有冰冷凝固的真空。
意识如同被浸泡在液氮里的玻璃,布满裂纹,濒临彻底粉碎。左肩锁骨下方,那个被熔断密钥撕裂出的虚无空洞,是这无边寒冷的源头。它像一个贪婪的、通往绝对零度的黑洞,永不停歇地抽取着身体里残存的热量、生命力、乃至构成“我”这个概念的一切根基。
身体…感觉不到了。除了那个空洞传来的、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吸力。
黑暗粘稠地包裹着,沉重得如同铅块。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首到…
一股巨大的、粗暴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的左臂!不是温暖的掌心,而是…冰冷的、坚硬的、带着精密齿轮咬合感的金属!
五根覆盖着高强度合金的手指,如同捕兽夹的铁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蛮力,狠狠地、死死地扣进了我左肩那个虚无空洞的边缘!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从空洞边缘被强行侵入的点炸开,沿着每一根濒临断裂的神经纤维,狠狠冲进濒死的意识深处!硬生生将我从那片沉沦的冰冷黑暗里…拽了出来!
视野在剧痛和强光的刺激下剧烈晃动、模糊,最终艰难地聚焦。
一张脸,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
沈逸风。
他离得极近,近到我几乎能数清他额角暴突的青筋,看清他脸上每一道沾染的灰黑污迹和…凝固的暗红血痂。汗水混着污血,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我的颈侧,带着一丝微弱的、活物的温热。
但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藏着算计、戴着温柔伪装的眸子,此刻…彻底变了!
眼白被蛛网般密集的猩红血丝彻底覆盖,如同碎裂的琉璃!瞳孔深处,不再是冰封的深潭,而是…翻滚着从未有过的、赤裸裸的恐惧!那恐惧如此原始,如此巨大,几乎要冲破眼眶的束缚!而在恐惧的惊涛骇浪之下,涌动着一股更深的、更狂暴的、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般的…疯狂!
“撑住!林悦!看着我!睁开眼睛!看着我!”他的嘶吼就在耳边炸响,声音劈裂沙哑,像是砂纸在粗糙的金属上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撕裂般的震颤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他在害怕。
他怕我死掉。
这个永远戴着面具、永远在权衡算计的沈逸风,此刻,在恐惧着我的消失。
这个认知,像一根微弱的火柴,在冰冷的虚无中短暂地划亮了一瞬。但随即,就被左肩传来的、更恐怖的剧变彻底淹没!
嗡——!!!
虚无空洞仿佛被沈逸风这强行侵入的金属手指彻底激怒了!
空洞内部,那股永恒的、冰冷的吸力,毫无征兆地…骤然倍增!几何级数地飙升!
不再是缓慢的抽取,而是…狂暴的吞噬!
“嘶啦——!”
我左肩伤口边缘,那些刚刚勉强结痂、脆弱不堪的血肉组织,瞬间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开!新鲜的血液混合着组织液,如同被拧干的破布,瞬间就被拉成细长的血线,扭曲着、哀鸣着,被疯狂地拽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洞!连带着身上早己破烂不堪的衣料碎片,也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化作缕缕残丝,被卷入那绝对的虚无!
更可怕的是…光线!
周围废墟中弥漫的尘埃、远处燃烧火堆摇曳的光芒、甚至沈逸风脸上那惊骇的表情…靠近我左肩空洞的区域,光线都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如同透过高温热浪看到的景象,被拉扯、弯折、最终…黯淡、消失!仿佛连构成视觉的基本粒子,都被那贪婪的黑洞无情地吞噬!
“呃…!”沈逸风紧扣在空洞边缘的机械右臂,猛地发出一阵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巨手,正抓住他的金属义肢,疯狂地、不顾一切地要将它连同它主人的身体,一起拖入那湮灭一切的深渊!他整个身体因为这骤然加剧的恐怖拉力而猛地前倾,几乎要完全压在我身上!
他那只完好的、属于人类血肉的左臂,死死地撑在我身体另一侧的冰冷地面上。小臂肌肉虬结贲张,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关节因为死死抠进地面的碎石而瞬间血肉模糊!额头上、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汗水如同小溪般涌出,冲刷着脸上的污血,留下道道狼狈的痕迹。
他牙关紧咬,下颌骨绷得死紧,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负伤般的低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近乎偏执地盯着我涣散的眼眸,里面翻涌的恐惧和疯狂几乎要化为实质。
“不…”我用尽肺里最后一丝空气,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松…手…”
每一个字都牵扯着空洞边缘被撕裂的剧痛,也牵扯着心脏深处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钝痛。
别管我了…沈逸风…
松手…离开这里…
别被拖进来…
和我…一起…湮灭…
他听到了。
那双被血丝覆盖、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眼底深处那近乎疯狂的偏执,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桶,轰然爆燃!
“闭嘴!”他猛地发出一声更狂暴的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对抗和某种决绝而完全撕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撑在地上的左手猛地抬起!
不是攻击我。
而是…狠狠地、毫无犹豫地、带着一种自残般的狠厉,插向自己的后颈!插向之前被沈宏渊用注射器刺入的那个位置!
噗嗤!
血肉被强行撕裂的闷响!
他的手指,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粘稠的、闪烁着暗紫色不祥荧光的神经抑制剂残液,硬生生地从自己后颈的皮肉里…抠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还在微微搏动、沾染着鲜血和神经碎末的金属栓状物!
那正是沈宏渊打入他体内、强行压制他意识和神经反应的…神经抑制栓!
“呃啊啊啊——!!!”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某种解脱般的惨烈痛吼,从沈逸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痛楚仿佛来自灵魂被强行撕裂的深处!他整个身体因为这粗暴的自残动作而剧烈地痉挛、抽搐!脸上瞬间褪尽所有血色,惨白得如同金纸!豆大的冷汗混合着鲜血,瀑布般从他额头、鬓角涌下!
然而,就在这剧痛爆发的瞬间!
嗡——!!!
他那条死死扣在我左肩空洞边缘、正发出刺耳金属呻吟的机械右臂,内部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赤红色光芒!
机械臂表面覆盖的装甲缝隙中,狂暴的能量流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熔岩,疯狂地奔涌、溢出!原本幽蓝色的能量回路瞬间被染成一片毁灭性的赤红!机械臂内部的引擎发出远超负荷极限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恐怖轰鸣!
他强行解除了神经抑制剂对自身力量的最后束缚!将这条与神经高度接驳的机械义肢的能量输出…不顾一切地、自毁般地…推向了超越设计极限的过载状态!
用燃烧机械臂、乃至自残的代价,换取那短暂却足以对抗虚无黑洞的…狂暴力量!
“滋啦——!!!”
刺眼的、蓝白色的高压电火花,猛地从他机械臂的肘关节、肩关节等应力集中处疯狂爆开!如同节日里最危险的烟花!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皮肉被高压电流瞬间碳化的、令人作呕的焦糊恶臭!那是机械臂内部过载的能量回路开始烧毁他自身接驳的神经和血肉!
“呃——!”沈逸风的身体因为这非人的剧痛而再次猛烈抽搐,牙关死死咬住,嘴角无法抑制地溢出一缕混合着鲜血和抑制剂的粘稠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带着滚烫的腥咸。
但他那条赤红如烙铁的机械臂,却如同焊死在虚无空洞的边缘!那狂暴的能量输出,硬生生地、一寸一寸地…对抗着空洞内那几何倍增的恐怖吸力!将我那正被拖向虚无的身体,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后拖拽!远离那湮灭的深渊!
“走…你走啊!沈逸风!!”我看着他手臂装甲在过载和虚无吸力的双重撕扯下寸寸崩裂,露出里面烧得赤红、冒着青烟的精密构件和焦黑的神经接驳线;看着他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却依旧死死盯着我的脸;看着他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碎!巨大的悲恸和一种无法承受的愧疚感,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我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发出嘶声力竭的哭喊,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汹涌而下,“你的手…会废掉的!你会死的!松手!滚啊!”
那哭喊,带着血泪,带着绝望的哀求。
别再为我牺牲了…沈逸风…
不值得…
我承受不起…
沈逸风充耳不闻。
或者说,他听到了,但那哭喊,如同投入他心底那片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痛苦熔岩中的最后一滴油!
“闭嘴——!!!”
他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歇斯底里的咆哮!双目彻底化为一片骇人的赤红!里面翻涌的不再仅仅是恐惧和疯狂,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终于彻底撕碎所有伪装和枷锁的、赤裸裸的、带着血泪的…暴怒与绝望!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钉着我,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破碎的喉咙深处、从燃烧的生命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血块!
“我他妈…受够了失去!!!”
“受够了看着重要的人…在我眼前…一个接一个…被夺走!!!”
“先是妈妈…被那该死的星核…当成柴火烧成了灰烬!!”
“现在…是你…林悦!!!”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和身体的剧痛而剧烈颤抖,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哽咽和一种毁天灭地的偏执!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忍着恶心…待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家?!”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戴着那该死的面具…去接近你?!”
“我他妈…只是想…抓住点什么!抓住一点…能让我感觉…自己还他妈活着的…东西!!”
“松手?!你让我松手?!”
他赤红的眼睛因为暴怒和某种更深的绝望而几乎要滴出血来!那条赤红过载、电火花疯狂爆闪、装甲不断崩裂的机械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爆发出最后、最决绝的力量,将我又往后拖拽了半分!
“除非…它…连我这条胳膊…带我这副残躯…一起…拖进去…碾碎!!!”
“否则…你休想…再让我…放手!!!”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砸得我灵魂震颤!
妈妈…星核…柴火…
忍着恶心…地狱的家…
戴着面具…接近我…
只是想…抓住一点…活着的感觉…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被误解的、被愤怒掩盖的碎片…在这一刻,在他这泣血般的咆哮中,被强行拼凑了起来!
他接近我,最初或许带着沈家的任务,带着监视的目的…但在他内心深处,那被星核夺走母亲的巨大空洞,那在沈家冰冷地狱中挣扎求存的绝望…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我身上这点同样被星核烙印、却还在拼命挣扎的…微光?
一种混杂着巨大震撼、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更深沉悲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我的所有防线!我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汹涌的泪水无声地冲刷着脸上的血污。
就在这时——
“呵…真是感人至深的…亡命鸳鸯戏码啊…”
一个冰冷、苍老、带着一种掌控一切般的戏谑和深入骨髓的残忍的声音,如同贴着地面爬行的毒蛇,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废墟中响起!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之前沈逸风将我拖离的那片被星核能量冲击波扫过、布满扭曲金属断梁和燃烧残骸的区域!
沈逸风和我,身体同时猛地一僵!
他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的暴怒和绝望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刻入骨髓的惊悸取代!他死死扣住我左臂的机械手,因为巨大的震惊和警惕而本能地收紧,勒得我几乎窒息!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声音来源——
那片燃烧的废墟之上,扭曲断裂的金属如同狰狞的怪兽骨骼。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从地狱熔炉中走出的魔神,缓缓从一片炽热的能量余烬和扭曲的阴影中…踏了出来!
是沈宏渊!
他身上的深黑色西装早己不复存在,露出下面闪烁着复杂幽蓝能量回路的贴身护甲。护甲多处破损、焦黑,甚至有几处深可见骨的撕裂伤,皮肉翻卷,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血液。那张岩石般坚硬冰冷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灼痕和污迹,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渍。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似乎受了重伤。
然而,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磅礴、混合着滔天怒火和绝对掌控欲的恐怖威压,却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令人窒息!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整个废墟空间!
他那双如同万年冰窟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狂怒的火焰,死死地锁定在沈逸风紧扣着我的那条赤红过载、电火花爆闪的机械臂上,最终,落在我左肩那个不断塌陷、吞噬着光线的虚无空洞上!
“熔断密钥…星核坍缩…”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林承宇…你果然…留了一手最毒的…给你的宝贝女儿…”
他的目光扫过沈逸风后颈那还在淌血的伤口,扫过地上那枚沾血的神经抑制栓,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冰冷的弧度。
“我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注定被星核反噬湮灭的容器…不惜自残…不惜燃烧你的‘神之右手’…”他一步步向前逼近,每一步落下,脚下焦黑的碎石都无声地化为齑粉!空气中弥漫的能量乱流仿佛都被他周身散发的威压强行排开!
“真是…愚蠢得…令人作呕!”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向沈逸风!
沈逸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那话语中蕴含的、深入骨髓的羞辱和冰冷!他死死咬着牙,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父亲,里面翻涌着刻骨的仇恨、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疯狂!他下意识地将我的身体更紧地护在身后,那条过载的机械臂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死死对抗着虚无空洞的吸力,也横亘在他与沈宏渊之间!
“放…开她…”沈逸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否则…我…”
“否则?”沈宏渊的脚步停在了距离我们不到十米的地方。这个距离,对他而言,近在咫尺。他脸上那冰冷的弧度扩大,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否则什么?用你这条快烧成废铁的胳膊…攻击你的父亲?”
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完好的右手。
嗡!
一股无形的、却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意念力场,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废墟中散落的、沉重的金属残骸——扭曲的合金梁柱、巨大的齿轮碎片、断裂的粒子炮管…甚至那些沈家黑衣卫队烧焦的盔甲残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纷纷悬浮而起!尖锐的断裂处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如同无数柄悬浮的利剑,密密麻麻地指向我和沈逸风!尤其是…指向沈逸风那条死死护着我的、赤红过载的机械臂!
“放下她,沈逸风。”沈宏渊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最终通牒,“看在你体内还流着沈家血脉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清理门户的机会。亲手了结这个祸患,然后…跟我回去,接受你应有的…惩罚。”
“否则…”他微微偏头,那些悬浮的、尖锐的金属残骸,瞬间调整角度,锁定了我身体的各个要害,尤其是…心脏和头颅!“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她是怎么…被一点一点…撕成碎片!”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笼罩了我们!
沈逸风的身体绷紧到了极限!如同被拉满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他护着我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压力和对抗空洞吸力的消耗而剧烈颤抖。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宏渊,又猛地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左肩空洞依旧在吞噬一切的我。
一边是血脉相连却冷酷无情的生父,掌控着生杀大权。
一边是怀中这个被星核诅咒、被家族视为死敌、却让他第一次感到“活着”的意义的女人。
还有…他那条正在过载中走向彻底毁灭、承载着他最后力量的机械臂…
放下她?亲手了结她?
不!绝不!
可…不放下…沈宏渊会立刻杀了她!就在他眼前!
巨大的矛盾、极致的痛苦、刻骨的仇恨…如同三股狂暴的飓风,在他眼中疯狂地撕扯、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撕裂!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那条赤红过载的机械臂,光芒明灭不定,发出更加刺耳的、濒临解体的金属呻吟!
沈宏渊冷冷地看着他儿子的挣扎,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只有冰冷的算计和一丝…不耐烦。
“我的耐心…有限。”他缓缓抬起了那只操控着无数金属利刃的手。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
就在沈宏渊的手指即将挥下,那无数悬浮的金属利刃即将撕裂空气的千钧一发之际——
沈逸风猛地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痛苦、挣扎、绝望…所有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冰冷!如同被彻底冻结的寒潭!那双赤红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毫无感情的、如同机器般的…死寂!
他不再看沈宏渊,也不再低头看我。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死死地…锁定在了自己那条赤红过载、电火花疯狂爆闪、装甲寸寸崩裂的…机械右臂上!
然后——
一个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指令,通过他后颈那还在淌血的伤口、通过那被强行拔除抑制栓后暂时畅通无阻的神经接驳通道…首接发送到了那条机械臂最核心的控制芯片!
指令只有一个:【过载极限·神罚协议·最终解除——启动!】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却蕴含着毁天灭地能量的恐怖嗡鸣,猛地从那条机械臂最核心的引擎处爆发出来!
赤红的光芒瞬间暴涨!亮度超越了太阳!将整个废墟映照得一片刺目的猩红!机械臂表面残存的装甲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彻底崩飞!露出里面烧得如同烙铁般赤红、内部能量流狂暴到几乎要冲破约束的核心引擎!
引擎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塌陷!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时刻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毁灭性能量,在机械臂内部被压缩、凝聚、即将…彻底释放!
目标…不是沈宏渊!
不是那些悬浮的金属利刃!
而是…沈逸风自己!是他那条机械臂紧紧扣住的…我的左臂!是那个不断塌陷的虚无空洞!
他在启动机械臂的最终自毁程序!用这凝聚了他最后力量、甚至可能引动星核坍缩残余能量的自爆…作为最后的屏障!作为…同归于尽的…毁灭性攻击!
“不——!!!”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发出绝望的嘶喊!
沈宏渊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剧变!他眼中那掌控一切的冰冷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取代!他显然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一个疯子才会动用的、与敌偕亡的最终手段!
“你疯了!!”沈宏渊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那只操控着金属利刃的手,下意识地就要挥下,试图在自爆发生前将我们彻底撕碎!
但,晚了!
沈逸风那双冰冷的、死寂的眼睛,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复杂到极致。有解脱,有决绝,有刻骨的不舍,有…一种终于可以不再伪装的、纯粹的…疲惫。
然后…
他用尽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力气,将我的身体…朝着远离他自己和那个即将爆发的毁灭核心的方向…狠狠地…推了出去!
同时,他那只完好的、血肉模糊的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抓住了自己那条赤红到极点、引擎发出死亡尖啸的机械臂!
用身体…作为最后一道锁链!锁住那即将毁灭一切的能量!
“走——!!!”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嘶哑的咆哮!
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