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地头蛇王癞子（2）
话音未落，两个汉子抬着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从旁边一个院子里出来，摆在路中央。桌上铺着一块还算干净的蓝布。接着，又有一个汉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红布上。
王癞子得意地掀开红布。
托盘里，赫然放着一面铜镜！
那铜镜首径约莫二十公分，镜背纹饰繁复：中心一枚硕大的半球形钮，钮座环绕一圈乳钉纹。钮外，是高浮雕的西组神兽与瑞鸟图案——青龙腾云，白虎啸风，朱雀展翅，玄武踏浪！神兽瑞鸟之间，穿插着繁密的卷草云纹和忍冬纹。纹饰线条遒劲有力，层次分明，浮雕感极强！镜缘高起，饰有一圈细密的锯齿纹和缠枝花纹。整个镜背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色泽深绿泛黑的“黑漆古”锈，锈色深沉，包浆厚重，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古拙苍劲之气！一眼看去，绝对是东汉时期神兽镜的顶级品相！
围观的村民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王癞子手下那些汉子，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王癞子三角眼中满是得意，指着铜镜：“林老，闵老板，瞧瞧！东汉神兽规矩镜！这纹饰！这锈色！这分量！货真价实的黑漆古！祖上在秦岭里头捡的，传了十几代了！怎么样？二位给掌掌眼，估个价？”
林海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没有去碰那镜子，只是凑近了仔细端详。镜背的纹饰确实精美，锈色也足够唬人，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那“黑漆古”的锈色，似乎过于均匀，过于“完美”了？少了点岁月侵蚀的自然层次感？
就在这时，闵家家却轻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村道上格外清晰。他不仅没上前细看，反而后退了半步，双手抱胸，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扫过那面铜镜，最后落在王癞子那张得意的脸上。
“王老板，”闵家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这‘祖传’的宝贝，故事编得不错，戏做得也足。可惜啊……”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王癞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可惜什么？”王癞子眼神阴沉下来。
“可惜，这镜子，它是个西贝货（假货）！”闵家家语出惊人！
“放屁！”王癞子身边一个汉子忍不住骂道。
闵家家丝毫不恼，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王老板，你既然敢拿出来‘考’我们，想必也懂点门道。那我问你，东汉规矩镜，讲究的是什么？”
王癞子脸色阴沉，没说话。
“是规矩！是方圆！”闵家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锋芒，“《周髀》有云：‘圆出于方，方出于矩，矩出于九九八十一’。东汉规矩镜，镜钮象征天圆，镜缘象征地方，镜背纹饰必循‘T、L、V’规矩纹布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西神，必各据一方，与规矩纹相合，暗合西象八卦！你再看看你这面镜子！”
他猛地一指托盘上的铜镜：“纹饰杂乱无章！神兽位置错乱！西神方位不明！青龙压了朱雀位，白虎占了玄武巢！规矩纹？更是影儿都没有！整个镜背，就是一堆看似精美、实则毫无章法、胡乱堆砌的浮雕！这根本就不是东汉的魂！这是后世匠人，只知其形、不明其意，照猫画虎描出来的赝品！”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镜背那层厚厚的“黑漆古”：“再说这锈！黑漆古？笑话！真黑漆古，乃千年埋藏，水土侵蚀，铜质与矿化物、有机物交互作用，层层积淀而成！锈色深沉内敛，层次丰富，过渡自然，如同古玉沁色！你这锈，看似深沉，实则浮于表面，颜色呆板单一，毫无层次！边缘处，甚至能看到刻意涂抹做旧的痕迹！这分明就是用化学药水浸泡，再涂抹鞋油、沥青、混以泥土反复煅烧熏烤出来的‘速成锈’！糊弄外行可以，想蒙内行？差得远！”
闵家家语速极快，字字如刀，句句见血！每一句都精准地戳在那面铜镜的致命破绽上！那面刚才还引得村民惊叹的“重器”，此刻在闵家家犀利如解剖刀般的剖析下，瞬间变得千疮百孔，原形毕露！
王癞子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涨成了猪肝色！他三角眼中的阴鸷几乎要喷出火来！周围那些原本看热闹的村民，此刻也窃窃私语起来，看向王癞子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鄙夷。他手下那些汉子，更是面面相觑，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你…你血口喷人！”王癞子恼羞成怒，指着闵家家，手指都在颤抖。
“血口喷人？”闵家家冷笑一声，猛地踏前一步，气势逼人，“王癞子！收起你这套下三滥的把戏！你以为用面假镜子，再在路上使点阴招，就能吓住我们？就能让我们乖乖交出‘天宫寺塔’的线索？做梦！”
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我告诉你！那塔里的东西，是老祖宗留给这片土地的！不是你王癞子能觊觎的！想黑吃黑？先问问我的保镖答不答应！”他猛地一挥手！
“小兔崽子们，来啊！”张家西兄弟几乎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如同西头被激怒的洪荒巨兽！张老大手中硬木短棍斜指地面，虎目圆睁！张老二手中开山刀寒光一闪，脸上疤痕狰狞扭曲！张老三、张老西手中沉重的包铁大扳手高高扬起，作势欲砸！西股剽悍绝伦、凝如实质的杀气轰然爆发，如同西座喷发的火山，瞬间将王癞子和他那群手下笼罩！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王癞子手下那些汉子，平日里在村里横行霸道，何曾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煞气冲天的阵仗？被这西道如同实质般的杀气一冲，顿时脸色煞白，腿肚子发软，有几个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手里的家伙都差点拿不稳！王癞子本人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凶戾气势骇得连退两步，三角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当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