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地下管网的寄生菌毯

垂首通道如同一个冰冷的胃袋，散发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腐败植物和浓烈酸性物质的甜腥恶臭。钻透最后一点锈死的合金顶盖，“钻探者”率先钻了下去，细长的肢体抓住管道内壁凸起的铆钉，复眼传感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警惕地扫描着下方的黑暗。

“安全确认。无活动目标。空气成分：氮气71.3%，氧气18.5%（偏低），二氧化碳4.2%，硫化氢0.7%（剧毒），未知有机挥发物5.3%。警告：环境剧毒。腐蚀性气体浓度：临界。”信息通过低频短波传回。

艾莉亚的意识没有丝毫波动。剧毒和腐蚀对机械造物影响有限，但对萧离脆弱的人体是致命的。她迅速做出指令：“采集者C、D，优先采集通道下方金属样本，制造简易支撑平台。切割者，通道边缘加固，防止坍塌。防御者A、B，警戒下方通道两端。”

微型军团再次高效运转。“采集者C、D”迅速滑下通道，用采集钳撬起下方管道壁上大片因腐蚀而松动的金属板碎片，在通道下方堆积、拼接成一个勉强可供一人平躺的简陋平台。“切割者”则用高频臂小心地削切掉通道上方不稳定、可能掉落的尖锐金属突起，并将较大的金属残片卡在通道壁作为临时支撑。“防御者”爬下，占据两端阴影。

艾莉亚这才小心翼翼地移动到萧离身边。她先是用残存的能量激活背包里最后一个密封的应急呼吸过滤模块——一个拳头大小、布满蜂窝状滤芯的金属罐——连接上萧离的口鼻。过滤模块发出轻微的嘶嘶声。然后，她吃力地用右臂和还能活动的下肢，配合着一点一点地将萧离沉重的身体挪到垂首通道边缘。

“指令：集群协作牵引。” “切割者”迅速爬回上方，与“采集者A、B”一同，伸出合金肢体，钩住萧离身上相对牢固的衣物和背包带。艾莉亚在下方托着他的腰背。七只小小的机械蜘蛛，如同搬运巨石的工蚁，协同着艾莉亚微弱的力量，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将萧离沉重而虚弱的身体顺着垂首通道向下放去。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可能扯断他最后的心脉。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应急呼吸过滤模块嘶嘶的气流声。

终于，萧离的身体被稳稳地放置在那个由金属碎片临时拼凑的平台上。艾莉亚随后滑下通道，落在平台边缘。七只蜘蛛立刻分散开来，“防御者”警戒，“采集者”开始尝试刮取管道内壁上相对厚实的锈蚀层样本，试图验证能量管道的位置。“切割者”则爬上一段扭曲的管道支架，复眼如同探照灯般扫描着更远处的地下世界。

这里，是真正的虫族巢穴边缘。

巨大的圆形管道首径超过五米，如同远古巨兽的肠道，向着黑暗的远方延伸。管壁早己不复当年的光滑，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呼吸的墨绿色菌毯！菌毯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蜂窝状孔洞，不断分泌出粘稠的、散发着甜腥恶臭的墨绿色粘液。这些粘液顺着管壁流淌，在低洼处汇聚成散发着刺鼻酸雾的水洼。

无数粗大的、呈暗红色的肉质菌根如同扭曲的血管脉络，深深地嵌入管道合金内壁，甚至穿透了厚重的金属层！它们贪婪地吸收着管道内可能残存的微弱能量，同时分泌出强腐蚀性的消化液，进一步侵蚀着本就腐朽的结构。整个管道内弥漫着浓郁的、带着精神污染的腐败生命气息，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刺痛感（对艾莉亚的仿生呼吸系统同样是负担）。

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更多粗大的菌根从管壁破裂处延伸出来，连接着下方更深邃、更庞大的阴影区域，那里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大心脏搏动般的“咚…咚…”声，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整个管道内的菌毯微微起伏。那是更深层的虫巢核心？还是巨型菌毯的母体？

“侦测到高强度生物能量反应！方位：下方深层！能量性质：混合生物质与未知惰性能量残余！纯度：波动剧烈！” “切割者”的信息传来，带着强烈的信号干扰杂波。

就是那里！残留的能量节点！

但通往深层的主管道被厚厚的菌毯和大量坍塌的金属结构堵塞得严严实实。强行挖掘或者触动菌毯，必然引发连锁反应。

“指令：寻找并行次级管道或维修通道。目标：避开主菌毯覆盖区，迂回接近深层能量反应源。”

“掘脉者”集群如同分散的侦察兵，沿着巨大管道的弧形内壁无声爬行。艾莉亚则留在平台上，巨大的战术目镜警惕地扫描着周围。她的指尖亮起微光，连接上萧离手腕的生物监测端口。生命体征依旧如风中残烛，全靠那枚元素精粹残留的最后一丝能量和呼吸过滤维系着一线生机。时间，在恶臭与黑暗的压迫感中，无声地倒数。

“报告：发现异常结构。方位：3点方向，距离25米。疑似人工检修通道入口。外部覆盖菌毯厚度：中等。结构强度：未知。” “采集者C”的信息传来。

艾莉亚立刻操控“切割者”向坐标点移动。很快，在一处相对坚固、由巨大齿轮组和管道支架构成的角落，“切割者”的传感器捕捉到了目标。一个首径约一米的圆形合金气密门，镶嵌在管壁上，早己锈死变形。门板表面覆盖着一层约二十厘米厚的菌毯。幸运的是，这里的菌毯不如主管道那般活跃，似乎尚未完全渗透门户结构。

“方案：高频切割臂局部清除菌毯外层，微型钻探单元破拆门户铰链及锁死结构。执行单位：切割者、钻探者、采集者A、B。”

指令下达。“切割者”的高频臂小心地靠近菌毯边缘，调整到最低功率的震动切割模式。锋利的切割刃如同手术刀般切入墨绿色的粘稠物质，尽量减小扰动。被切开的菌毯组织瞬间收缩，断口处分泌出大量腐蚀性粘液，试图修复伤口并攻击侵入者。“切割者”精准地控制着切割深度和范围，避开主要菌根。

与此同时，“钻探者”微型钻头高速旋转，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针，精准地刺向锈死的门户铰链和门锁结构！刺耳的摩擦声和灼热的金属碎屑在昏暗的管道内飞溅！“采集者A、B”则迅速用钳子清理钻探产生的碎屑，并用身体挡住飞溅的火星，避免引燃菌毯或暴露目标。

破拆工作缓慢而危险。菌毯似乎感觉到了轻微的异常，蠕动的频率加快，几条细长的菌丝如同不安的触手，朝着切割点蔓延过来，但被“切割者”精准的切割范围控制在外围。时间一点点流逝。

突然！ “警告！高频振动源！方位：下方主管道深处！数量：大量！移动方向：向上！速度：极快！生物特征：确认！小型掘地虫族单位（酸液蠕虫）！目标：振动源（我方钻探点）！预计接触时间：120秒！”

担任警戒的“防御者B”传来急促警报！

糟了！钻探产生的震动和热量，终究还是惊动了深层巢穴的守卫！酸液蠕虫！那些如同放大版蚯蚓、能够喷射强腐蚀酸液的恶心生物！数量不明，但集群涌来，足以将“掘脉者”集群连同她和萧离一起溶解成脓水！

“停止钻探！”“切割者”瞬间下达指令！“钻探者”猛地停下。“清除所有热源及震动痕迹！防御者A、B，采集者C、D，于检修门前构建交叉火力拦截线！切割者，加速清除剩余菌毯！钻探者，准备最后破门！”

冰冷的指令在集群网络中闪电般传递！ 所有蜘蛛瞬间停止制造动静！ “切割者”的高频臂功率瞬间提升到临界点，不再顾忌菌毯的微弱反应，如同疯狂的电锯，狠狠切割向剩余的门户菌毯！菌毯被暴力撕裂，粘液飞溅，几条菌丝触手猛地缠上“切割者”的合金肢体，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钻探者”的钻头再次对准门户最核心的锁死结构，疯狂旋转！ “防御者A、B”架起简陋的金属盾片，挡在检修门通往主管道的必经之路上，盾片缝隙中伸出尖锐的合金刺。“采集者C、D”则占据两侧高点的管道支架，钳子中夹着尖锐的金属碎片，如同准备投掷标枪的士兵。

黑暗的管道深处，那沉闷的、如同巨大心脏搏动的声音陡然加剧！ 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沙沙声如同潮水般由远及近！无数道灰白色、布满环形口器的粗长身影，在粘稠的菌毯上如同波浪般翻滚涌来！它们猩红的点状复眼在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寒光，贪婪地锁定了检修门前闪烁的切割蓝光！刺鼻的酸液气息如同实质的雾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掘脉者”集群，七只残破的机械蜘蛛，如同守卫最后壁垒的战士，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扭曲蠕动的酸液虫潮，复眼中的红光冰冷而决绝。 艾莉亚的右手指尖，紧紧按在了萧离冰冷的手腕上。战术目镜镜片上，倒映着那片令人窒息的灰白色死亡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