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启明午餐后回到总部,员工们正在午休,他便一人静静的坐电梯到了丰族旺办公室。
丰族旺看到小儿子来特别高兴,昨天生日会的误会早就烟消云散。
“启明,沈小姐的事,我都清楚了。”他轻描淡写带过,没有多余的情绪。
丰启明坐在沙发上,深邃的眼睛却望着窗外空旷的蓝天发呆,似是走了神。
对于工作的事,二十几年来,丰族旺都是亲力亲为。
他淡淡的叹了口气,从保险箱里拿出几张单子。
“启明,爸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爸,这是你的体检单?”
丰族旺将椅子往后退了一尺,仰靠在椅子上,面色从容。
“鼻癌。”
丰启明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猛然一震。
所以前世,父亲把丰氏交给了柳俊熊......
“是早期,还能抗一段时间。”他冷冷的笑了笑,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虽然丰族旺两鬓斑白,可是那一股意气风发的劲儿从不曾消失。
“爸......”丰启明滚动了下喉结,泛起了一股强大的酸楚。
“没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也不枉此生了。”
丰族旺嘴角开合,爽朗的笑了起来。
“丰氏,只能交给你了。”他坐首了身体,双手合十,如同郑重的托付。
丰启明眼角湿湿的,他有些后悔。
前世,自己为什么像一只缩头乌龟呢?连自己父亲重病也不知道......
"爸,我会好好经营丰氏,您放心治疗好吗?"
“不要让你妈妈知道。”他敲了敲桌面的检验单,脸上忽然泛起一丝忧虑,嘴角不自觉收缩了下。
“你妈妈她,跟着我受委屈了。”丰族旺抿了抿嘴唇,强压住心里涌起的酸楚。
正午的阳光让办公室异常的敞亮,这光亮超过了日光灯的光亮,甚至给这灯光打上了影子。
“你叔叔,没有什么野心,让他做你的军师就行了。”
他哽咽的补充道,强忍住眼泪的眼睛泛着猩红色。
“至于启云,给他一条生路就行了。”
丰族旺一把捏起了检验单,顿了顿,塞回了保险箱。
他挺拔的身躯就如曾经的每一日。
“过来,让爸爸看看。”
丰启明压抑着浓重的呼吸,移步到丰族旺的面前,两个血脉相连的男人,连站立的姿势都是如此相似。
丰族旺抬起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带着一点老人斑的手臂缓缓的放下。
“我的明儿长大了。”
只得片刻温情。丰族旺眼神又恢复了老虎威武的样子。
“回去吧,”
“爸,你要按时治疗。”
丰启明自知,这个强势的父亲,连死,也不会对身边人有任何妥协。
他收敛了情绪,打开门出去了。
“丰总好。”
路过的员工纷纷向他鞠躬。
丰启明感觉非常恍惚,前世今生混乱的情绪混在一起,他好像又成了孤身一人。
如果接了父亲的班,他就是......丰氏集团的董事长。
这一切,来得这么容易?真是一副好牌打得稀烂啊!
他修长的双腿走起路就是快,在地下室众多车辆里,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劳斯莱斯。
这是身高的优势,站得高所以看得远。
昏暗的地下室里,刚刚压抑的呼吸,此刻似乎要穿透了胸膛一样。
他后悔,从前没有多亲近一下自己的爸爸。
他原本就拥有整个世界。
无论是父母的爱,还是金钱。
在眼泪又要淹没眼角的时候,他强硬的咽了一口气,迅速打开了车门。
油门启动,在车头发出持续的轰鸣,车厢里却因为隔音,只听见不太明显的闷响。
他重重的拍了几下方向盘,车子喇叭发出几声鸣响。
在空旷的地下室回荡着,又被空气撕碎。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丰启云的来电。
他没有接电话,快速将车子驶出了地下室,刺眼的阳光终于充斥了车厢,心里的愤懑也被阳光抑制在看不到的地方。
他打开车窗,让风拂过耳边和脸庞,那么清爽。
偶尔夹杂的热情,又让人烦闷。
午后的沿江路车辆稀少,任由他加速狂奔。
丰启云被柳俊荷训了一顿。
为了沈秋凝肚里的孩子。
这打乱了他后续的计划,所以要找丰启明理论一番。
“你父亲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你现在要怎么样?”
柳俊荷最近头疼的病也老是找上她,她扶着额头狰狞着脸,对着这个给自己造孽的蠢儿子十分恼怒。
她因为恐惧而张大的眼睛像两颗要炸裂的灯泡。
“生下来就生下来嘛!”这不正合了丰启云的意?
柳俊荷觉得自己苦心经营一辈子的优越感,在这一刻感受到深深的侮辱。
可是,她也不过是被柳家推出来的弃女,出生在富豪人家,却只能喝点人家嘴里漏出来的汤......
在丰家,她好不容易吃上了肉,才不想被出身卑微的人拉胯。
“跟这样卑贱的人生孩子,是一种耻辱,你居然毫无反悔之意。”
她捂住心口的手戴了几个粗重的金镯子。
眼睛倏地闭上。“哎哟,哎哟。”她把声音拉得老长,学着碰瓷的样子呻吟。
柳俊荷扶着沙发蹲下身去,似乎要晕厥了。
“妈,你这样又是为何,这是我的孩子,你就这么见不得?”
丰启明由原先的不解,变得有些低沉。
“你要闹,就去找父亲闹,是父亲说让她生下来的。”
丰启云愤愤的转身出门去了,对于柳俊荷的表演并不领情。
他向来听他老母亲的话,可是这次,父亲的决定让他更想遵从。
生下来,反正家里有钱养。
生下来,这样就可以和沈秋凝一起生活。
反正,江蓉儿也不要他了。
沈秋凝坐在丰启云房间里,悠闲地踱着步子。
丰启云房间里,还放着和江蓉儿的合照,两人青涩的脸笑得开怀,那雪白的手臂勾着丰启云的脖子,完全沐浴在恋爱的甜蜜中。
“江蓉儿,我要让你笑不出来。”她拿着照片静静的观摩,眼里是一股冷冽如毒蛇的光。
丰启云房间里的装饰,都是按柳俊荷喜好来的,淡黄色的蕾丝窗帘,浅蓝色的花纹墙纸,以及小碎花的高档床上西件套。
都是丰启云被禁锢灵魂的证明。
和沈秋凝的叛逆,是他命运发出来的悲鸣,也是他要被人生窒息的呼救。
“没有我,他的人生不过是一条狗。”
她说得非常对,是一条享尽荣华富贵的宠物狗,不乖了还会咬主人。
但是她只说对了一半,有了她之后,他就成了一条疯狗。
沈秋凝对丰启云的感情,似乎有着某种投射,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对江蓉儿的恨,是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