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宸雪倒是不知道宁玉雅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看着三四个丫鬟正围着宁玉雅帮她带凤冠,双喜点翠三凤冠足有六七寸高,虽然为了行动方便里面并不是实心的,但是看宁玉雅的神色也知道那满头的珠翠压得人头重得很。
给宁玉雅带凤冠的嬷嬷见宁玉雅动了动头,不由得笑道:“小姐可是不习惯?这头饰忍忍就好了,女人一辈子也就这一次。”
此时的这位嬷嬷并不知道,很多女人确实一辈子只嫁了一人,而宁玉雅偏偏是那个特例。而一颗心都给了郑克藩的宁玉雅也不曾料到,有一天她还会为别的男人再穿上一次嫁衣。
宁玉雅对着嬷嬷笑了笑,好好的坐正了。
离着郑克藩来迎亲还有些时候,云儿偷偷给宁玉雅端了两碟点心进来。
宁玉雅确实是有些饿了,不过这一屋子的人看着她,她倒是有些吃不下去了,所以她让云儿把东西放下,没有去动。
这时,那位宫里来的那位礼仪嬷嬷笑着道:“奴婢们去外间候着,过会儿再来帮郡主补一补口脂。”
宁玉雅明白,她这怕自己不好意思,正想着,那嬷嬷又道,“现在离着吉时还有些时候呢,郡主还是稍稍用一些吃食垫吧垫吧,不然会很难受的。”
说着那位礼仪嬷嬷就带着一溜人出去了。
云儿又将那两碟点心给宁玉雅端了过来,宁玉雅想了想,接过来往嘴里塞了好几块,又灌了几杯茶胃里有了东西,这才感觉果然舒服了许多。
宁玉雅看着云儿沉静稳重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
云儿是跟在郑可欣身边伺候了很多年的,极得郑可欣看重,被宁玉雅讨了过来。她打算嫁到楚王府后,屋里的事情就由云儿负责。
当然,出嫁最不能少的就是陪嫁丫鬟了。宁玉雅身边的人她不打算全都带上,自然得挑几个新的。
除了这云儿之外,宁玉雅还有春暮,春梧两个大丫鬟,秋紫、秋蓝两个二等丫鬟,这些都是宁玉雅的乳娘和郑可欣看过之后精挑细选出的。
她们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聪明伶俐,围在一块儿倒是叽叽喳喳的活泼好动的样子。宁玉雅是有话也不会多说的,但对这几个小丫鬟都还算满意。
郑克藩是申时到的宁国公府,这结亲的时辰也有讲究,是宫里的钦天监根据两位新人的生辰八字算出来的。
在郑克藩进门前,宁国公府就提前放起了礼炮,几位嬷嬷来领着宁玉雅去拜别父母。
在拜别父母的时候,郑可欣忍不住流了眼泪,女儿都出嫁了,作为母亲还是心有伤感的。宁国公看着穿了一身嫁衣的女儿,心里也很是不舍,依他本意他其实是最不想女儿嫁给郑克藩的。可圣旨已经下了,再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拜别了父母之后,宁玉雅被带回去等待郑克藩来接她出门。
沁雅园内,正堂阶下,宁鸿远候在东阶,等着郑克藩。他和宁玉雅关系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亲密,但却也想不到宁玉雅会选了郑克藩。忆及那日郑克渊和丰原听到这消息时的吃惊,他心里也是有些烦闷。
自宁玉雅闺房铺出的朱毡一直铺呈出正门,郑克藩就从朱毡那一端迈步过来。
“宁世子。”哪怕今日是他迎娶宁玉雅的日子,郑克藩都对这所谓的大舅子宁鸿远没什么好脸色。
“楚王殿下好手段!”宁鸿远冷冷道。
这是把锅扣在他头上了?郑克藩对这份误解也不想解释。本来就是他欠宁玉雅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解释?
郑克藩心里那一丝柔软,今生也只给了宁玉雅。
朱毡尽头处,那是高高的朱槛。
齐宸雪没有给两人多说的机会,已经提前扶着宁玉雅出来了。宁玉雅踏出门的时候,她在宁玉雅耳边轻语:“雪儿祝福表姐往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这一句真挚的祝福落在宁玉雅耳朵里,却让她生出一种凉意。
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郑克藩已经迈步而出,“我道是谁,原来今日陪着玉雅的是雪儿表妹。”
齐宸雪浅浅笑着:“是呢,姨母原也是想请怡萱公主的,只是不愿意来,雪儿可不能做那种没心肝的人。”
“雪儿表妹倒是好心。”郑克藩一身红衣,比以往更张扬肆意,仍遮不了眉目间的那一抹阴沉。
礼乐喜炮齐鸣,耳边一片轰闹。
宁玉雅伸手,握住了目光所及的手掌。待出了朱槛,从此便是子仰哥哥的妻子了。
宁玉雅这才抬眸,透过一点缝隙看向郑克藩。眼前的男人,他发戴爵弁,眉梢平静,唇角轻卷笑意,与她目光一对,微微握牢了手。
门外阶下,候着红马高轿,马上的鞍品质不怎么好,但还是新的,那一顶花轿更是除了大一点外,再没什么特色了。
即便如此,宁玉雅心里也是欢喜的。她和郑克藩指掌相缠,直到她上了轿。
如果是嫁一个受宠的皇子,宁玉雅也许还会去经由钦天监算出的“吉路”,环绕内城,受万民恭贺。但她没有,也就用不着这番动作,直接进楚王府了。
沿路一直有礼官持仗开道,花轿随后。
没有前朝那样有王府亲随,压在仪仗之后,向围观庆贺的百姓,撒下喜钱与如意银裸。只有礼乐声夹道绕耳。
宁玉雅端坐在轿内,想着前头骑着马的郑克藩于,心里的一个角落,温软如同春波。
这一路似乎很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到了;这一路也很长,长到她心甘情愿地走一辈子。
直到云儿扶她出了花轿。
楚王府只有那一样的朱毡,没多少精贵的装饰。
宫廷内监在阶上手持金卷,声音响亮悠长,宣读圣上册妃旨意。
一双新人并肩跪席,向北叩谢天恩,三跪九叩。跟着便是步入正堂,行三拜之礼。
一路往慈笙园,宁玉雅尚觉恍惚。
赞礼“送入洞房”的嗓音,十足喜气,有意拖长。
这才让她微微回过神来。
黄昏时的夕照,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斜长,早已依依。
对坐喜床,方才迎面。
同牢合巹。
相交的杯盏里,清酒曛烈,让她醉意隐约。
四目相对时,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艳丽的嫁衣,与模糊的容色。
忽闻一阵喜笑声。
紧接着司仪满带笑意的赞礼:“一仰一俯,大吉。”宁玉雅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洞房里一个来道贺的宾客都没有,唯有他们两人。
指掌便又相缠,郑克藩垂眸,看牢她明澈的眼。
一只手轻轻抬起,微冷的指尖,擦着她的鬓角。
宁玉雅俏面发红,看向隔扇轻垂的纱幔外,赞礼绰约的身影。
郑克藩轻轻地笑了,指掌离开她的面颊,却忽然挑起她的下巴,刺了她一句:“费尽心机,原来玉雅郡主这么喜欢本王啊?”
那声音凉凉的,刺进了她的心里。
――――――――――――――――――――――郑克藩心里也是喜欢宁玉雅的,只是他们的过往,性格,爱的方式,注定了他们不会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