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宁国公已是起了一声冷汗:“快走,回府!”他对这京都大街已是避之不及了。
宁国公走后,一辆马车从暗中驶了出来。
“小姐,楚公子已经去了南州,郑克藩定然活不成了,您又何必出手对付宁国公?”花清舞在一旁问道。
齐宸雪冷笑一声,“郑可欣几次三番想要算计我,宁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我还要留着这群人等得了这江山之后恶心自己吗?”
“可清舞还是不明白小姐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对这种情况,自家小姐向来是一刀直接砍过去的,绕这么大弯子干什么?
“郑可欣是什么性子你又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宁国公这点风流事肯定要闹一闹的,等郑克藩和宁玉雅的消息传过来还不得跟宁国公闹翻天?这情分嘛,这么一天天耗下去,也有耗尽的那一天,就看到时候宁国公会怎么做了。”
花清舞恍然大悟:“小姐是想……”
“嘘!”齐宸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狡黠一笑,“知道就好,不用刻意说出来。具体怎么样还不是到时候才能看得到?”
同一个夜晚,共沐一片月华,得胜班师回朝的郑克藩遭遇了一场埋伏。
出手的人全是训练有素忠心耿耿之辈,事实上若不是刺客先一步出手射箭,就是武功还算高强的郑克藩也不一定会发现端倪。跟随郑克藩的一众行人发一声呐喊,直接拨转马头,挥舞着长枪,冒着飞蝗般的箭雨,向着人数颇多的刺客反冲了过去!厮杀就在一瞬间展开。
郑克藩身边没有带多少兵将,哪怕数量上郑克藩的人远胜这群突然出现的黑衣刺客,可实力上还是差了太大。渐渐地,郑克藩这边的人越来越少,郑克藩自己也有些不敌。
“驾!”郑克藩一踢马腹,战马似乎也知道主人身处危急之地,一声长嘶,奋起全力向前奔去。一口气跑出十数里路,把自己身边的人甩得看不见踪影,可那些不知名的刺客还是死追着他不放。
郑克藩还不想死,他还没有耗死郑元傭,还没有乱了郑元傭脚下的江山他实在是不甘心啊!
然他心中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罢了。一声马嘶,郑克藩胯下的白马前蹄一失,猛然跪倒。这匹跟随了郑克藩多年,宛如亲人一般的宝马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郑克藩来不及悲恸,他重心已失,整个人便从马鞍上滚了下来。后面紧追不舍的四个刺客呼啸而至,刀枪齐举,毫不客气地向郑克藩身上砍去。郑克藩半跪在地上,迅速从马鞍桥上摘下自己的一杆银枪,手腕轻轻一抖,就挽出数朵抢花,当先的几个刺客的心口几乎同时飙出一股鲜血,就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纷纷倒地而亡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郑克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杀死的第几波人了。自从和那群侍卫们分开,他打马疾奔,逃了整整半个时辰,不断陷入重围又不断杀出重围,连战马都被活活累死了,后背上、胳膊上好几处都受了伤。
郑克藩的马是宝马不假,可他已经在对付东夷国的时候耗费了太多心神,战胜之后急着回去又没有好好休息,这样一番争斗下来身子怎么会好。所以在郑克藩花费的力气比之自己逃跑要多上一倍不止杀了数人后,他瞬间感到心跳如奔马、两耳轰鸣,一阵力竭。连握枪的右手都抑制不住地抖个不停。
一具具尸体倒在郑克藩身边,近在咫尺,温热血液直接飚到郑克藩的脸上……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很小时候,他一个人缩在冷宫的角落,一群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太监在一旁窃窃私语。
“咱们这么欺负他不太好吧?怎么说他也是皇子。”胆小的有些怕了,小声劝了一句。
“哼!他算哪门子的皇子,皇上要是在乎他,还会把他扔到这地方吗?”胆大的对此不以为然。
“你们知不知道啊,听说他根本就不是皇上的种,你想想胡妃那是什么人啊!”八卦的人一脸鄙夷。
最后入目的,是一片灼伤人眼的红,甜甜的笑,清脆的声音:“子仰哥哥,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找皇帝舅舅狠狠地罚他。要是皇帝舅舅不答应,我就替你打他,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郑克藩伸手,想要抓住几乎要消散那一抹红,终究只是抓住了一片虚无……
他嗫嚅着嘴,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话:“玉…雅,我…想你…了…”
远在百里开外,睡梦中的宁玉雅流下了一行清泪。
七日后,大晋早朝,宁国公携负荆请罪,道出楚王妃宁玉雅随郑克藩出征,郑克藩身死一事,群臣哗然。
大殿之上,宁国公除官帽,褪朝服,一袭破烂白衣身负荆棘跪于殿前,浑身是伤;而他身侧,被担架抬上大殿的郑克藩已是了无生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满身刀伤多处深可见骨,惨不忍睹,仔细看,才发现有些伤口已经腐烂;宁玉雅木头人一般跪在一旁,听不见,看不见。
高位之上,大晋皇帝郑元傭淡淡开口:“宁国公,这是为何?”那副表情,仿佛死的不是自个儿的儿子,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启禀圣上,臣教女无方,拖累了楚王殿下,实在无颜面对圣上,今日携小女负荆请罪,请圣上责罚!”
于是宁玉雅违背圣令悄悄跟随楚王郑克藩出征,害的郑克藩身死的事,被宁国公在大殿之上声泪俱下娓娓道来,配上恳切表情遍体鳞伤,却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恻隐”之心。
唉,新婚燕尔,情字伤人啊!
殿上众臣,早先拜于宁国公门下的门生亦不再少数,如今先不论宁国公这么一出负荆请罪的苦肉戏真假几分,单是这么一个故事就满足了不少人八卦的心思。
郑克藩出事实属意外,即便郑元傭动了怒想要处罚宁玉雅也得给郑可欣面子,给郑家面子。没了宁玉雅,宁鸿远的存在已是足够让很多人重新审视这之后的进言了。
朝堂之争,党派之间,无外乎,一个辅,一个除。
朋党之间,互相举荐个中扶持,待到祸事将起时,是极力维护,是明哲保身,还是落井下石,如何把握其中度量,皆有讲究。
需极力维护的,是仍然有用之人。在同伴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往往能收纳最忠心的盟友,同时也避免了己方势力被削弱的困境;
明哲保身,则是留下后路,不轻易树敌。为了还早先的恩情也罢,为往后留一条后面也罢,若是对方将来东山再起,至少当年自己并非那落井下石之辈,成不了盟友,至少也不是敌人;
而这最后的一出落井下石,便是针对那需要断臂求生的境况。党羽之间,往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殃及池鱼的情况发生时,先下手除去威胁的来源,才是上上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