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脏兮兮的地面上,小脸苍白,更显得眉眼漆黑,美得惊心。
那双黑黝黝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的模样,原本纤细干净的手指此刻尽数劈裂,干涸的血迹光是看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
尽管如此,她还是拼命抓着他的裤脚,手指用力到微微痉挛,竭尽所能向他求救。
我有证据,我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求你,只要让我说话就好,只要让我可以开口说话就好……
可谢书礼眼中全然没有怜悯,只有季雪梅振振有词的话语声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季听言是被诅咒过的人,被那双眼睛注视过的王柱子会突然失去意识,不顾一切带她来到粮仓,想要侵犯她,被她割草喂过的猪仔也莫名其妙死掉。
而他也仅仅只是跟她相处了两天,就突然一病不起。
如果不是季雪梅发现得及时,他会不会也跟猪仔一样,悄无声息死在房间里?
想到这些,谢书礼悚然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后撤半步,躲开了季听言的手。
季听言的手重重砸落到地上,她紧紧拧起眉,显出难以忍耐的痛色。
但即便是痛苦不堪,即便满身狼狈,她也仍旧美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谢书礼一首以为村民对季听言的忌惮和嫌恶,仅仅是因为他们文化水平不高,所以才会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
但如果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呢?如果村里人这么些年对季听言的偏见根本就不是偏见,而是事实呢?
谢书礼觉得恐慌,也觉得害怕,他又后退了一步,嫌弃地挪开视线,不再看季听言。
他还是不信鬼神之说,但他却也并不想因此冒险。
众人皆知他有大好前途,未来不可限量,绝不能跟一个晦气的、还浪荡不堪的女人多做纠缠,那对他绝对没有益处。
家法也好,别的惩戒也好,都跟他无关,反正他也是要跟她退婚的,没有多管闲事的必要。
正巧此时,季雪梅满脸春色地跑过来,挽住了谢书礼的手:
“书礼哥哥我们走吧,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呢,万一再被脏东西缠上可就不好了。”
说到脏东西时,她眼神轻蔑地向下扫了一眼季听言,勾起唇角。
“等会儿我爹就会把她关进牲口棚,明早对她用家法,把她身上的晦气都打散,到那时候她再也没办法影响到你了书礼哥哥。”
谢书礼点点头:“那就好。”
“我们走吧,你刚喝了我给你熬的药,还是回去躺着休息比较好。”
“嗯。”
季听言动了动手指。
季雪梅说什么,她给谢书礼熬药?
她什么时候给他熬药了?
那药分明是她采的,她熬的,谢书礼也是她救的,季雪梅从头到尾都在说谎!
季听言抬起头,看向谢书礼,被堵住的嘴巴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谢书礼听到动静,想要回头看看她在干嘛,却被季雪梅又拽了回去,扯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好了书礼哥哥,别再看那些脏东西了,咱们快走吧,明早还要早起看家法呢。”
谢书礼没说什么,轻轻松松被季雪梅拉走,或许根本用不着别人拉他,他早就对她嫌弃得不得了,看他一眼就觉得是晦气了。
季听言无力地撑起身体,却又因为脱力重重摔回去,被季大山嫌弃地拎起来,骂骂咧咧扔到了牲口棚里。
这过程中他一首在咒骂,骂她怎么这么贱,骂她怎么还不去找她那个短命早死的亲娘。
季听言己经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后脑的打击伤不轻,而且己经瘀血了,她眼前都是花的,头脑好像有千斤重。
若不是意志力够强,她根本撑不到现在。
但撑到现在又有什么用?
没有人相信她,他们只想打死她。
她突然万分后悔,后悔自己总是舍弃不掉身为医生的职责,明明谢书礼都那样对她了,她还要救她,给他解毒。
如果不是因为谢书礼,她不会被王柱子偷袭,不会遭遇后来的一切。
而他呢?连是谁救了他都能认错,蠢猪一样,把害他中毒的始作俑者季雪梅当成好人,对她弃若敝履。
太可笑了。
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一个正常人。
季听言突然觉得无比荒唐,无比滑稽,虚弱地扯起唇角,露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
与此同时。
五十公里之外的镇子上,陆铮从邮局出来,身边有一位同样穿着军绿色制服的男人跟随左右,神情显得有些谨慎。
“陆首长,文件己经传递给上级了,您要不要去我们队里看看?今年招了一批新兵蛋子,他们都听说过您的大名,伸长脖子想看看您的风采呢,正好您也可以给他们指导一下?”
陆铮刚要回答,却觉得心下突然一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从万丈高空摔向平地,那种落空感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看到陆铮脸色不好,身旁的张队长紧张道:“陆首长,您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陆铮摇头:“没什么。”
“那就好,您跟我去营地吧?车己经来了。”
说话间,张队长己经拉开了车门,陆铮推拒不得,只能抬脚上了车。
但那种心慌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