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让谢书礼都有些吓到了,他沉着脸,实在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季听言为什么还不求饶?为什么还要咬死是中毒?
求饶虽然免不了这顿家法,但起码能让她少受点苦,一味嘴硬只会让她挨更多打。
季雪梅瘪着嘴,抱着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贴,可怜兮兮道:“书礼哥哥,你看她的眼神,好可怕,感觉好像要杀了我!”
与此同时,又是一棍落在季听言身上,她纤细的脊背剧烈颤抖着,像是濒死的鱼,被剥离出水,在窒息中被所有人的眼光刺穿。
季雪梅干干净净站在一旁,毫发无损,却还口口声声说季听言可怕。
谢书礼抿唇看着季听言,她头发全都散开了,凌乱地垂在地上,发尾己经沾了不少土,整个人像块破布娃娃,残破不堪,与昨日看到的、伶牙俐齿的她截然相反。
她一边挨打,一边竭力伸手,先是指着季雪梅,而后缓缓指向他的左手,口中有血,染红了原本毫无血色的唇,显出几分诡谲的艳丽感。
谢书礼瞬间拧起眉,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左手,内心满是不解。
季听言为什么要指着这里?她想说什么?
谢书礼本能地思索季听言的举动,却被季雪梅大声叫住,强势打断了他的思绪。
“书礼哥哥!你别看她,小心别被她带偏了!想想王柱子!”
说完之后,季雪梅狠狠瞪向季听言,恨不能将视线化作利刃,将她剥皮抽筋。
都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了,还妄图给谢书礼暗示,告诉他是她拿来他上药的草药有问题。
简首贼心不死!
活该被打死!
谢书礼则认为这家法到这里其实差不多可以了,作为有组织有纪律的人,他真的认为再继续打下去的话那就不是家法,而是动用私刑了。
季雪梅看出他的犹豫,抱着他的胳膊故意说道:“书礼哥哥,季听言她才不怕挨打呢,就算我爹今天把她打得浑身是血,她过几天照样生龙活虎的。”
“就跟那池塘里的王八一样,还像那句老话说的……祸害遗千年!就是这句!她就是个祸害!现在还敢诬陷我呢,我都不知道人怎么可以恶毒成这样,死到临头了还要拉我下水!”
“书礼哥哥你知道我是无辜的对不对?我还给你熬药,照顾了你一个晚上呢!我怎么可能是她口中说的那样?”
季雪梅知道谢书礼其实很有教养,他虽然现在还不喜欢自己,但他绝对十分感激自己。
果不其然,谢书礼一下子放弃了为季听言说话的念头,而是温和地对她说:
“你说得对,季听言确实太过分了,这个时候还想污蔑你,让她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季雪梅瞬间喜笑颜开,生怕季听言听不到一样,大声说道:“书礼哥哥说得对!她就是活该!根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季听言满心荒凉,身上痛,头也疼,极致的痛苦让她眼皮止不住地发沉。
忍痛的冷汗从额头上滑落,她眨了眨眼睛,再一次看到了无动于衷的谢书礼,看到了跟在王老太身后懦弱又安分的沈秋花,还看到了一脸得意的李春丽和季雪梅。
他们所有人都冷漠又愚蠢,自私又可笑。
真相是什么,她明明都己经说出来了,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哪怕她一点点,他们宁愿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说辞,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被凌虐、走向消亡。
这个世界糟透了,烂透了,她好想离开,好想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是不是死了,身体腐烂了,她就能回去了?
季听言不堪重负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希冀,与此同时,她的意志力却在极速往下跌。
眼皮重若千钧,眼前的世界也在一点点褪色、变黑。
就在季听言即将闭上眼睛的前夕,她听到了汽车的轰鸣声,以及村民中轰然炸响的惊呼声。
“快看!那是什么?汽车!俺可是头一回见着真的汽车呢!真气派!”
“什么汽车,那是东风牌军用车!长官才能开的!你没看前头还有红旗吗?没见识的玩意儿……”
“咱们福源村什么时候有这种大人物了?”
“还等什么,快、快出去看看!”
原本挥着木棍的季大山停下了,抬起头用汗衫擦着脑门的汗,谢书礼也听到了只言片语,抬头往院外看去。
只见东风车停下,从驾驶座走下一个穿着军绿色制服的年轻男人,年轻男人没理睬翘首以盼的一群村民,而是绕到车的另一边,恭敬地打开了车门。
“陆首长,请下车!”
此话一出,所有村民集体振奋起来。
“我没听错吧,首长?!首长来咱们村了?”
“首长?那岂不是比谢长官还要大?俺今天也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能见到首长真人!”
“我说呢,能让东风车护送过来,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没想到竟然是首长大人来了!”
“快叫我瞧瞧,首长大人长什么样子?”
季雪梅听着前头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心里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她连忙松开谢书礼,理了理头发,慌慌张张往人前凑。
谢书礼则满脸疑惑不解。
首长?
他只知道陆铮一位首长,但首长不是去镇里办事去了吗?
而此时,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陆铮踏步从车上走了下来,制服笔挺,身材高大,容颜清晰冷峻,只扫一眼,便让人周围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哎呦!好高好俊的男人!”
“果然是首长大人,就是气宇不凡,一看就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同样的,也有人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小、小陆?!这不是小陆吗?怎么可能是首长?!”
季雪梅都要疯了,眼睛瞪得比鹌鹑蛋还大,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晕,看看自己是不是大白天眼花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