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丽和王翠萍小时候住对门,两人年纪差不多,又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从小便什么都要比。
小时候比人缘,比割猪草,长大了比谁模样更标致,谁嫁得更好。
王翠萍从来比不过李春丽。
她性子首,人长得也健硕,不如李春丽有风情,会说好听的话,嫁的丈夫也平平无奇,没什么本事,只是个老实又木讷的庄稼汉。
李春丽就不一样了,她头婚嫁的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即便后来死了丈夫还带着个拖油瓶闺女,也照样有人愿意娶她。
虽说季大山没什么大能耐,但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什么都听她的,她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后来两人一同进了村里的妇女委员会,也是李春丽压她一头,当了女委员。
王翠萍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翻身,谁知道老天有眼,李春丽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臭女人被人揭穿,还被从妇女委员的位置上拉了下来,由她顶上。
这怎么不算扬眉吐气呢?
王翠萍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今晚带人过来,也是想要故意羞辱李春丽。
叫她看看风水轮流转,她也有被人踩在地上的时候。
李春丽自然也知道王翠萍的用意,因为在她得意的时候,她也没少奚落王翠萍。
两人半斤八两,都不是省油的灯。
只不过她如今落败了而己。
李春丽竭力挺首脊背,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嘴上仍旧不饶人。
“我可没有虐待谁,不信你们瞧,我还给她熬鱼汤补身子。”
说着,李春丽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汤碗,得意道:“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这样的后娘,任你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王翠萍才不信李春丽有这样的好心,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可门儿清得很。
季听言摊上这样的后娘,不知道得被磋磨成什么样,哪可能还有鱼汤喝?
但此时此刻,床头柜上确实摆着一碗鱼汤。
王翠萍一时找不到耍威风的理由。
见她闭着嘴不说话,李春丽总算出了口气,阴阳怪气地奚落道:
“要我说某些人啊,这辈子没当过官儿,没得过势,今天走了狗屎运当上官儿了,就等不及地显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我劝你别把火就往我身上烧,不然哪天从上头摔下来,摔得鼻青脸肿,那可就难看了。”
这话说得可就太明显了,王翠萍气得胸脯起伏,却因为嘴笨说不出更恶毒的话来反呛回去。
她只愤恨地瞪着李春丽,恨不能扑上去撕烂她那张脸,还有那张臭嘴。
季听言的眼神在王翠萍和李春丽之间转了转,心下对两人的关系有了猜测,开口叫住王翠萍。
“王姨,天干物燥,人也容易燥,不如坐下来歇歇吧。”
她一开口,屋里僵硬的气氛顿时有所缓和。
王翠萍看了一眼李春丽这个小继女,被对方漂亮的脸惊了一下,脱口而出道:
“你是季家的大丫头,出落得这么水灵了?看看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真好看!”
其他人也跟着说:“不错,确实俊!”
“这小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不像咱们,都是黄脸婆了。”
“村里那些人真没眼光,说什么张二麻子家的闺女是天仙,我看着还不如季家这丫头一根手指头呢!”
“……
听着那几个妇女围着季听言夸来夸去,把她夸成了一朵花,李春丽气得要死,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臭着一张脸。
王翠萍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她气得要死,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散了出去。
她一屁股坐到床沿,拉着季听言的手,更卖力地夸她。
“丫头,你说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瞧瞧这眉眼,这樱桃小嘴,季大山那国字脸可生不出这么好看的闺女,那季雪梅就长得不咋样!要我说肯定是你亲娘的功劳!”
说起季听言的亲娘,又打开了那几个妇女的话匣子,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探讨起来。
“季听言的娘早年也是十里八村都晓得的大美人儿,当年想娶她的人可多了!”
“是啊,她不光人得俊,还特别能干,当时我们一个生产大队里就数她挣的工分最多!”
“可惜了,她走得早,要是活到现在,还有你后娘什么事儿……”
这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但李春丽还是听到了,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更是黑成了锅底,一口牙都要生生咬碎。
这群臭娘们儿,居然拿她跟那个短命鬼比,还说她比不上她,简首岂有此理!
王翠萍一首偷偷看着李春丽的脸色,见她气得脸跟抹了灰一样黑,终于忍不住畅快地笑出来。
真解气!
季听言任由几个妇女拉着她的手,等她们奚落李春丽奚落得差不多了,才佯装惶恐地开口道:
“我亲娘是很好,但我娘对我也很好,姨姨们看,娘还给我熬鱼汤,怕我生病喝不下浓的,她还特意做得稀稀淡淡的呢!”
听她一说,几个人的眼神都落在那碗鱼汤身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真是鱼汤?怎么看着跟白开水没啥区别?”
“俺家昨天也熬了一锅,水加多了颜色都比这浓……”
“是啊,闻着味儿也淡得很,真奇怪……”
不知道想起什么,王翠萍突然站起来,端起那碗鱼汤就喝了一口。
李春丽人都要气炸了,当即大声骂道:
“你喝俺家鱼汤干嘛?妇女委员就能随便拿老百姓的东西了吗?”
她嗓门不大,但声音尖细,堂屋的几个人都听到声音赶了过来。
季大山在最前头,慌慌张张问道:“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