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雨下得比北京更缠绵。
我坐在西湖边的咖啡馆里,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上是未完成的论文。窗外的湖面被雨滴打碎,模糊成一片灰青色。
门铃轻响,我下意识抬头——
沈砚站在门口,黑色风衣上沾着雨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首首落在我身上。
“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咖啡馆安静了一瞬。
我僵在原地,“你怎么…”
“你导师很担心。”他走过来,拉开我对面的椅子,“连续三天没回复邮件,实验数据还等着处理。”
咖啡杯里的拉花己经塌了,我盯着那团扭曲的心形:“我请过假了。”
“病假?”他轻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那为什么杭州大学的学术会议签到表上有你的名字?”
——他查了我的行程。
我猛地合上电脑:“沈助教,这是我的私事。”
“念淇。”他突然伸手按住我要收拾的笔记本,指尖冰凉,“你在躲什么?”
窗外,雨势渐大。
沈砚自作主张点了两杯热美式,没加糖。
“你胃不好,少喝冰的。”他把杯子推过来,“这三天……”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风铃剧烈摇晃。
我手中的咖啡杯突然倾斜,滚烫的液体泼在论文草稿上——
陈淮谨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手里攥着一张被雨水泡皱的火车票。
我们的视线隔空相撞,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抱歉,客满了。”服务员拦住他。
沈砚头也不抬:“我们认识。”
陈淮谨大步走来,雨水从他发梢滴落,在实木地板上汇成一小片水洼。他看都没看沈砚一眼,只盯着我:
“为什么不告而别?”
声音哑得不像话。
空气凝固成冰。
沈砚慢条斯理地擦着眼镜:“陈同学,私人场合请保持礼貌。”
“私人?”陈淮谨终于把目光移向他,冷笑,“伪造聊天记录的时候,怎么不记得‘私人’两个字怎么写?”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你们够了!”
邻桌的客人纷纷侧目。
沈砚按住我的手腕:“我们换个地方谈。”
陈淮谨首接拽过我的另一只手:“她哪也不去。”
两人力道相持,我的手臂被扯得生疼。咖啡杯翻倒,褐色的液体在论文上洇开,像一道丑陋的疤痕。
“松手!”我挣开他们,“外面说。”
雨中的西湖泛着冷雾。
我们站在断桥边的凉亭里,像三个可笑的落汤鸡。
“论坛的谣言是你放的。”陈淮谨盯着沈砚,“包括那张P过的聊天截图。”
沈砚面不改色:“证据呢?”
“南大BBS的IP地址,城大307机房。”陈淮谨掏出手机,“需要我调监控吗?”
我震惊地看向沈砚。
他的镜片被雨水模糊,声音却依然平静:“我只是帮你认清现实——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你这种优柔寡断的人。”
陈淮谨的拳头猛地攥紧。
我挡在他们中间:“都闭嘴!”
雨声填满了沉默。
“那天在火车站……”陈淮谨突然开口,“我去了。”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滴:“喊了你的名字,很大声。”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还有天文馆。”他苦笑,“我提前两周就买好了票,火锅店抽奖是安排好的。”
沈砚突然嗤笑一声:“真感人。那为什么让她一个人淋雨?为什么和那个学姐——”
“她是我室友表姐!”陈淮谨终于吼出来,“亲表姐!来北京是为了筹备婚礼!”
亭子里瞬间安静。
沈砚摘下眼镜擦了擦:“念淇,该说的都说完了。”他递来一张名片,“杭州研究所的offer,明天截止。”
陈淮谨一动不动地站着,雨水从他下巴滴落:“你要走吗?”
西湖的雨幕无边无际。
三个月前那个雨夜,我也是这样看着他转身离开。而现在,他站在我面前,眼睛红得可怕。
“我……”
手机突然震动。是小林发来的照片——实验室的白板上,写满了推导公式,最下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烧烤摊,旁边写着:
等他来。
日期是我离开的前一天。
沈砚先离开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雨雾中,没有回头。
陈淮谨还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着那张泡烂的车票:“我买了二十趟车次的票……从北京到杭州……”
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看起来像哭了一样。
我伸手接过那张票,轻轻展开——
「G7584次,北京南→杭州东」
西湖的雨还在下,但他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