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荆棘王冠

贫民窟下的量子胚胎

里约热内卢的雨幕能拧出铁锈味。苏明玉的战术靴踩碎了不知道多少个泡水的悬浮滑板，电子垃圾堆里迸溅出零星火花，像被拍扁的萤火虫。她仰头望着生锈的通风管道，头盔内置的夜视镜把小林博士的背影染成荧光绿——这女人永远学不会好好走路，非要像只执着的蟑螂似的往管道缝里挤。

“我说林博士，”苏明玉扯了扯快崩开的管道卡扣，“下次能让你的黑客朋友发个正常点的入口吗？上回东京下水道，这回贫民窟耗子洞，下次是不是该钻北极熊的胃了？”

隔着防辐射面罩，小林的声音闷闷的：“夜枭号说这里藏着‘改变人类基因库的钥匙’，我赌他们没撒谎——”她顿住，手套按在管道内壁的荧光箭头旁，“看，GFP蛋白标记的生物荧光，和三个月前挪威极光实验室泄露的样本一样。”

苏明玉翻白眼：“能说人话吗？”

“就是水母的发光基因被塞进玉米里了！”小林回头时，防辐射眼镜上的水珠滴进面罩，“用CRISPR剪刀首接剪断玉米叶绿体的DNA，把发光蛋白的编码粘上去，现在这些玉米晚上能当电灯泡使——”

金属门在她们脚下轰然开启。

幽蓝光芒像一桶荧光颜料泼进瞳孔。成排的培养舱里，玉米秸秆螺旋缠绕，叶片泛着水母伞状体的荧光，根须在培养液里舒展，像无数条正在做梦的发光章鱼。苏明玉的战术手环震动，检测到培养液里有大量真菌菌丝——白腐真菌，能分解石油的那种，现在正和玉米根系共生。

“漂亮吧？”沙哑的声音从培养舱阴影里渗出，像生锈齿轮在磨碎玻璃。穿红色风衣的女人拄着机械拐杖走来，合金拐杖头每磕一下地面，就溅起几点火星。她抬手时，苏明玉看清她掌心纹着机械玫瑰，和培养舱里胚胎脐带末端的金属花一模一样。

“玛蒂尔达·罗德里格斯，”小林的声音在面罩里发颤，“国际基因委员会通缉的头号要犯——你不是在南极冰盖被辐射融浆淹死了吗？”

红发女人咧嘴笑，金属假牙在蓝光里泛冷：“淹死前我给自己换了钛合金肺。”她举起手中的全息照片，襁褓里的婴儿皮肤下浮动着星点光斑，像有人把银河揉碎了掺进血肉，“看这个小宝贝，七个月大，量子点标记己经能和幽灵信号同频了。”

苏明玉的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量子干扰器，却在看清照片时瞳孔骤缩——婴儿闭着的眼皮底下，分明有阴影在转动，像眼球在快速扫视什么。更诡异的是，那婴儿皱起的小眉头，竟和玛蒂尔达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活体钥匙？”小林尖叫着，“你用胚胎当量子炸弹的启动密码？”

“多聪明的设计！”玛蒂尔达按下拐杖顶端的玫瑰，墙面浮现出量子炸弹的波形图，“每个孩子的量子点标记都是独一无二的密钥，他们的虹膜波动频率能首接解锁北冰洋底的核弹头。哦对了，他们线粒体里还塞了耐辐射细菌的基因——核爆之后，这些小宝贝能光着脚在辐射尘埃里蹦跶，顺便分解土壤里的石油残留。”

苏明玉的干扰器刚摸到一半，培养舱里传来“啵”的轻响。六个液氮罐里的胚胎同时颤动，半透明的眼皮缓缓掀开——没有眼白，只有泛着蓝光的瞳孔，像六颗正在启动的量子芯片。更恐怖的是，他们嘴角竟勾起了和玛蒂尔达如出一辙的冷笑，小小的手指隔着液氮罐玻璃，对着苏明玉比出了“开枪”的手势。

“他们……他们能看见我们？”小林的防辐射眼镜滑到鼻尖，“胚胎的神经突触还没发育完全，怎么可能——”

“机械信号操控啊，亲爱的博士。”玛蒂尔达走到最近的液氮罐前，机械手指敲了敲玻璃，胚胎立刻伸手贴上来，指尖和她的机械指在玻璃两侧重合，“我们在胎盘里就植入了纳米电极，现在他们的大脑就是台微型量子计算机。看这个小杂种，刚才在学我笑呢。”

苏明玉注意到胚胎脐带连接的金属导管，末端的机械玫瑰正在渗出荧光液体——和培养舱里的玉米根须培养液成分相同。也就是说，这些胚胎从孕育开始，就浸泡在混有白腐真菌、发光水母基因的培养液里，他们的基因链早就被CRISPR剪刀剪得七零八落，缝进了各种跨物种的编码。

“你这是在制造新人类！”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国际基因编辑公约明令禁止——”

“公约？”玛蒂尔达大笑起来，机械肺发出漏气般的嘶鸣，“2024年北冰洋核泄漏时，各国政府往海里倒了多少基因改造的消辐射细菌？现在那些细菌变异成能吃金属的怪物，顺着洋流爬上岸啃食混凝土，他们怎么不遵守公约了？”她猛地转身，红色风衣扫过一排培养舱，玉米叶片的荧光在她脸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人类早就在改写基因圣经了，我只是把章节顺序调了调——现在该让这些‘新亚当’‘新夏娃’来收拾你们制造的烂摊子了。”

苏明玉的干扰器终于举了起来，却在瞄准玛蒂尔达胸口时愣住了——那片红色风衣下，分明有幽蓝的光斑在皮肤下游走，和照片里的婴儿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个疯女人自己也接受了量子点改造，说不定她的心脏都是用基因编辑过的心肌细胞培养的。

“开枪啊，苏队长。”玛蒂尔达晃了晃手中的照片，婴儿的瞳孔变成竖线状，像猫科动物在锁定猎物，“你后颈的量子芯片还好用吗？我记得那是2022年‘北极星计划’的实验品，和这些胚胎的纳米电极是同款哦。”

苏明玉的后颈刺痛着，那是植入芯片的位置。她想起三年前在西伯利亚执行任务时，昏迷后醒来就多了这个东西，上头说是为了增强脑机接口信号——现在听来，更像是某种基因改造的伏笔。

“你胡说！”小林扑向最近的液氮罐，手套按在操作面板上，“我要销毁这些数据——”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玛蒂尔达的机械拐杖顶端弹出枪管，却在开枪前被苏明玉的干扰器击中。量子脉冲波扫过整个实验室，培养舱的灯光爆闪着，所有玉米秸秆同时发出高频尖啸，叶片上的荧光汇聚成DNA双螺旋，在天花板上投射出巨大的光影。

苏明玉趁机拽住小林冲向金属门，却发现门己经自动上锁。回头时，六个胚胎的液氮罐正在缓缓升起，金属导管末端的机械玫瑰全部绽放，露出里面闪烁的量子点核心。玛蒂尔达捂着冒火花的机械臂大笑，血珠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她的血液里含有分解金属的酶，正是白腐真菌的特性。

“知道为什么选里约吗？”她指了指培养舱外的混凝土墙，墙缝里竟钻出荧光玉米的嫩芽，“这里的贫民窟地下埋着三十年前的石油泄漏层，这些玉米能一边发光一边分解毒素，而我们的小宝贝们，将来会像这些作物一样，在核废墟上茁壮成长——带着人类给自己打造的荆棘王冠。”

胚胎们的瞳孔同时转向苏明玉，蓝光组成的数据流在他们额头浮现，那是量子炸弹的启动密码。苏明玉后颈的芯片烫得惊人，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来都不是猎人，而是玛蒂尔达们培养的、随时可能被激活的猎物。

“博士，”她拽着还在试图破解门锁的小林后退，战术手环显示通风管道正在注入某种气体，“那些花粉——”

话未说完，所有发光玉米的穗子爆裂开来，荧光花粉如星云般升腾。苏明玉屏住呼吸，看着花粉在半空自动排列，竟组成了全球地图，137个红点在各大洲闪烁——那是所有基因改造基地的坐标。而里约实验室的位置，被血色光圈笼罩，像被选中的第一个祭品。

玛蒂尔达的笑声混着警报声刺破耳膜：“恭喜你们，见证了人类第一次‘基因大播种’！这些花粉带着CRISPR编辑器，会把‘亚当序列’插进所有生物的基因链——包括你们！”

苏明玉感觉鼻腔发痒，意识到花粉己经透过防辐射面罩的缝隙钻了进来。她扯下小林的面罩，对着通风管道的方向释放干扰器的最大功率，量子脉冲波在花粉云里撕开一道裂缝，露出上方生锈的管道口。

“爬！”她踹了小林屁股一脚，自己转身用电磁手枪击碎最近的液氮罐。液氮爆炸的白雾中，她看见胚胎在坠落时突然分裂成双重影像——既是襁褓中的婴儿，又是成年人体态，像量子叠加态在现实显形。

当她最后抓住管道边缘时，听见玛蒂尔达在下方尖叫：“苏明玉！你后颈的芯片编号是0731，和这些胚胎的‘新亚当’序列同源——你以为自己是来摧毁实验室的？不，你是来认亲的！”

暴雨冲刷着贫民窟的外墙，苏明玉趴在管道口喘气，后颈的刺痛像有只手在抓挠她的脑髓。小林浑身发抖地掏出便携测序仪，刚刚在实验室蹭到的胚胎细胞数据正在屏幕上跳动——除了抗辐射基因、石油降解酶，还有一段和她芯片完全匹配的碱基对序列。

“我们……我们到底在对抗什么？”小林的声音被雨声淹没。

苏明玉望着远处荧光闪烁的贫民窟，那里的玉米嫩芽正穿透混凝土，在暴雨中舒展出发光的叶片。她摸向后颈的芯片，想起玛蒂尔达的话：

荆棘王冠。人类总以为自己在改写基因，却不知道早己给自己戴上了注定刺破头颅的王冠。

而在北冰洋底，137个红点同时亮起的瞬间，量子服务器的红色指示灯正沿着胚胎们的瞳孔轨迹，连成一个巨大的DNA双螺旋。那是人类给自己写的墓志铭，也是新物种诞生的准生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