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受了上次攻击,尤嘉有所感悟,默想自己全身刀枪不入,果然所有的冰针打在身上不痛也不痒,只不过粘在肌肤上密密麻麻如刺猬一般,很是难看。
水禅见此,也不以为意,念动咒语,那些细小冰针竟然化成水液,从毛孔里渗进了尤嘉体内。尤嘉大惊失色,只觉得无数细小虫蚁在自己全身上下乱行啃噬,浑身酸痛麻痒难当,急忙屏息凝神,默想自己水火不侵,金刚不坏。但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幻想,痛楚也没有丝毫减轻,麻痒感由外向内延伸进心肺,他只觉得五脏俱焚,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坐倒在地。
“胜负己分。”水禅将法术收回,说道:“你回去吧。”
尤嘉身上痛楚一减,立刻站首了身子,摇头道:“无论胜负,我都不能回去,我们再来打过。”
水禅也不动怒,仿佛早在意料之中,说道:“再来几次也是一样,你的天赋虽好,却根本不懂运用自己的力量和身体,而经验、技术方面,我占绝对优势。我有多种方法对付你,比如……”
他话还未说完,尤嘉突然感到头皮发凉,一个篮球大小的水球又是毫无征兆地出现,把他的脑袋完全套了进去。他被水球封住口鼻,就溺水者一般无法呼吸,不断地呛水到嗓子里,却无论如何也甩脱不了。
呼吸不了空气,再这样下去非昏迷不可,必须尽快击败这家伙才行。尤嘉突然想到,自己此刻正站在敌人身上,如此大的便利怎能不利用?于是飞腿用力向下跺去。以卡比拉兹人强壮的身躯尚且不能承受他一脚,就不信这只玄武兽还能比卡比拉兹人耐揍不成?
不料他这一脚下去,却跺了个空,那怪物庞大的身躯居然眨眼间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尤嘉正在奇怪,水禅的声音忽自身后响起:“以原身搏斗太不方便,还是这样子比较好。”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蓝色袍服的男孩出现在身后,正悠然地望着自己。这男孩看起来比尤嘉年龄略小,约莫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他瞥了尤嘉一眼,随即把目光转向的阿影,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这个样子,比他好看吧?”
尤嘉想要说话,又呛了几口水,只得呆呆注视着这男孩,一时无法相信这个满脸稚气的男孩竟是那庞大丑陋的巨兽所化。他想起水禅刚才说过,去往冥城的通道就在身下,于是向下看去,却仍只见黑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正犹豫间,耳畔又传来水禅的声音:“你不是不会飞么?”
听他这么一说,尤嘉惊呼一声,首首地往下坠去。同时水源源不断地从鼻、嘴里涌了进来,差点儿把他呛死。
他浑浑噩噩地不知向下落了多少距离,突然灵机一动:刚才水禅提醒我不会飞之前,我一首是漂浮着的啊?而且我在太空里重造月球的时候,不就是在飞么?想起太空造月,他又发现,那时候自己不仅在飞,甚至没有呼吸空气!
难道这些都随自己的意志而变化?
尤嘉仔细回想以往两次战斗,突然精神一振。
不用动手,三言两语把强敌说得大败,水禅显得很高兴,手一招就把阿影招到了身边,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小妹妹,你看,我比你心目中的男子汉更厉害呢!”
阿影无语,这家伙怪物样子时到是端庄稳重,一变形就油嘴滑舌起来,不禁啐道:“你比他差远了,他怎会这么容易被击败!”这等于承认自己喜欢尤嘉,若是他在旁边,小丫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说的。
阿影除了外表像小孩,无论年龄、心智,都非常成熟,她也可以变成大人,但常保持小孩的形态,却有很正当的理由。一来为了在人类社会里活动方便,二来对灵兽悠久的寿命而言,她也实在算不得是大人,时间一长,就不怎么习惯大人形态了。但这并不妨碍小姑娘情窦初开。
以前作为地球妖怪首领的女儿,天之骄子,许多门当户对的青年俊才常常伴在身边,但实在没有她看得上眼的,这样变成小孩也省去许多麻烦,后来尤嘉和花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带来了从所未有的心灵上的冲击——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强悍、如此优秀的人物!一向眼高于顶的阿影不由得对他们产生了强烈的憧憬和崇拜,以至于迫不及待地拜花月为师。而对于尤嘉,她自己也不晓得抱着怎样的感情,是仰慕?是爱慕?说不清楚,反正总想有意无意地靠近他,只是尤嘉和花月总在一起,而且经常出门在外,花月这个师父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尤嘉就更少了。这也是她不顾一切陪着尤嘉去找花月的原因之一,当然小姑娘把这些情绪都深埋在心底,寻常人是发现不了的。
不管怎么说,尤嘉在她心目中确实当得“男子汉”三个字。
水禅笑道:“那家伙掉下去只怕摔都摔死了,你再为他说好话也没用,不如让我来做你的男朋友怎么样?”
阿影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首白,脸色微红,怒道:“谁说他死了?你才死了呢!看他一会儿上来准踢你的屁股!”她旁观者清,对尤嘉的了解可比他自己深多了。
水禅微微一笑,还待再说,突然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尤嘉从下方拳脚并用,暴风骤雨般攻了过来。
水禅嘴里嚷着:“啊哟,吓死我了!”一闪身又到了远处,对尤嘉道:“原来你会飞啊!”
尤嘉头上的水罩己经消失,他飞到阿影身边,手贴着禁锢她的屏障,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将那屏蔽从阿影身周拽了过来,大喝一声,朝水禅扔去。
阿影从大水泡里脱出,搂着尤嘉脖子兴奋地嚷道:“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尤嘉摸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拽到身后,对水禅道:“我应该谢谢你,你让我更加了解自己了。”
“不用客气。”水禅极有风度地做了“请”的手势,说:“我们再来打过。”
经过刚才几个回合,尤嘉对自己和敌方都有较深的认识,对水禅说道:“我猜你表面擅长水系法术,其实最拿手的能力多半偏重于空间系,这样才能做到无声无息。”
水禅点头承认:“不错,那你呢?你擅长哪一系?”
尤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很奇怪,只要我坚定地认为某件事情会实现,那件事多半就会成真,无论什么事情……而这种情况……作用在自身的效果比较明显。我也不知道这该称为哪一类型……”
“宇宙之子。”水禅说:“在这个宇宙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顺利,任何梦想都有可能成真,宇宙中的任何事物他都能利用……这就是宇宙之子的力量啊!”
“宇宙之子!那不是牛魔王么?”尤嘉愕然。十余天前,他就从那濒死的外星人亚布罗尔嘴里听到过这个词,一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听到水禅的说辞,心里仿佛有所感悟。
“你也知道牛魔王?宇宙之子并非只有一个,牛魔王是,你也是!不过,宇宙之子都是背负沉重命运的人。”水禅表情严肃地说。他对尤嘉一首没有敌意,反而多方开导,到现在为止的一切言行似乎都为了帮助尤嘉更加深切地认识自身,尤嘉和阿影都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宇宙之子既然如此厉害,似乎你己经无法战胜我了,我不想和你打,麻烦你让我们去冥城好吗?”尤嘉诚恳地说。他的感知能清晰地分辨出,水禅的力量、气势与自己差距极大,与吸收了恒星接口中能量的他相比,根本就是小猫和老虎的区别,他不想让这个没有恶意的拦路者受伤。
水禅笑道:“未必,我的经验和招数比你强得多。你看……”他手往尤嘉一指,被冰针攒刺后全身麻痒疼痛的感觉又开始侵袭尤嘉的神经。
尤嘉双眼一闭,全身再次泛起金光,不一会儿,麻痒感就消失了。
“刚才无法抵御你的法术,是因为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智不够坚定,这次就不一样了。只要我真心相信自己,你根本无法伤害我。”水禅说他经验不多是事实,但他吸取经验大幅进步的程度,也着实令人惊讶。
“换我进攻了。”他把能量聚集于双手,从身后往前推出,一条刺眼的光柱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水禅轰去。这是他从以前在漫画里看到的招式,现在用来,倒也得心应手。
水禅大吃一惊,匆忙祭出一个灰色圆盾挡在身前,口中念念有词,飞快地打出法咒在圆盘上。片刻之后,光柱冲到,和圆盘相撞产生巨大的爆炸,整个空间也为之颤了一颤。
尤嘉自知这一招威力无穷,但以水禅的速度躲开应不成问题,他己准备好了后招,满拟乘水禅躲避时一举将其擒下,却不料水禅祭出法宝,硬生生挡下了这必胜的一击,他惊讶之余,心里也暗暗佩服。只是水禅也不好受,吐出了几口鲜血,苦笑道:“尤嘉老兄,以后可别这么玩了,这一下若打出去,地球可就遭殃了!”
尤嘉暗道一声惭愧,他确未考虑到后果,原来自己仍在地球上。刚才那招虽比不上当初卡比拉兹人毁灭月球的一击,威力也差不了多少,幸亏水禅挡了下来,否则地球不知要死多少人,自己可就大错难赎了。不由得面红耳赤地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水禅擦去嘴角血液,笑道:“无碍,我们再来比过。”他身形一闪,须臾又回到原地,却不知何时把阿影搂在了怀中,紧紧箍住她的小蛮腰,令她无论如何挣扎都脱不了身,这才说道:“打架我是打不过你了,速度方面我还有些自信,你若能从我手中救下这小妹妹,我就放你们下去。放心,我不会害她性命的。”
这么说,等于是默认了一定会放尤嘉下去——他是守卫者,不可能丢下责任逃到别处,否则尤嘉毫无阻碍就去了冥城,也不可能无限制地捉迷藏,就算速度再快,尤嘉也有逮到他的一天。这么做的唯一目的,也只可能是最后考验尤嘉一下了。
尤嘉脑子不笨,叹道:“你精通空间魔法,我自然赶不上你,但要抓你,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闭目冥思了一会儿,猛然睁眼,指着水禅大喝一声:“定!”水禅一愣,只觉顷刻间全身上下没一处可动,连眼珠也只能呆呆望着前方。
阿影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摸摸他的头,做了个鬼脸,笑道:“现在知道我尤嘉哥哥的厉害了吧?”
尤嘉来到水禅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水禅这才活动自由,尤嘉问道:“我们可以下去了么?”
水禅一点也没有沮丧的表情,反而显得很高兴,连道:“当然可以,我送你们下去。”
从沉睡中醒来,花月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牢房里,身上没有其他的束缚,牢房很小,布置得倒是颇干净。她默默运气,却一丝力量也使不出来,明白自己被封印了,不由苦笑。
她敲了敲墙壁,左右两侧都发出空旷的声音,这应该是几间连着的牢房其中之一,只不知隔壁是否也有人被关押着。她盘膝坐倒,尝试恢复自己的功力,可努力了半晌,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心中烦闷之余,又感到寂寞无聊,不由得想起尤嘉来。
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否安然逃脱了。对于尤嘉生死,花月倒不担心,如果传说是真的,尤嘉不可能就此夭折,她只是担心他是否也被擒获。若尤嘉安然无恙,多半会来救自己吧,但以他的本领,又怎敌得过那红衣男孩和他背后的势力?
她又想起蓝馨儿,不知这小丫头是否安然抵达了神界,有没有找到父亲?普贤是否会对她不利?
以前在魔界,她身份尊贵,本领高强,聪慧不凡,心思多放在修行上,怎有这许多烦恼?哪像现在担忧亲人和朋友,却毫无办法,自己也身陷囹圄,真是有心无力。想着想着,一股气馁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她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颓然躺了下来。
这时,突自左边墙壁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铁链轻响,看来那边也有人被关押,而且身上还带了枷锁。她正觉得寂寞,心想隔壁有人聊聊天倒是不错,也好打探一下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于是敲了敲墙壁,问道:“隔壁是哪位朋友?”
不料良久也没有回音,花月确信隔壁一定有人,又敲着墙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能告诉我么?”
隔壁又响起铁链抖动的声音,接着传来一声叹息,异常沉重,饱含着无尽的沧桑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