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梦境与现实
周六清晨，秀梅被一阵轻微的啜泣声惊醒。她轻手轻脚地下床，顺着声音来到赵芳的卧室门前。门虚掩着，透过缝隙，她看到赵芳坐在床边，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
"芳姐？"秀梅轻轻敲门，"怎么了？ "
赵芳慌忙擦干眼泪："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对不起，吵醒你了。"
秀梅走进房间，在赵芳身边坐下。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勾勒出赵芳消瘦的轮廓。手术后三周，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但眼神中总带着一丝秀梅读不懂的恍惚。
"又是那种梦？"秀梅轻声问。
赵芳点点头："这次特别真实...妈在梦里又跟我说，让我现在珍惜在乐乐在一起我每一天，说他很快就会离开我，再见面很难..."
秀梅心头一紧，安慰道：“芳姐，梦是反的，你别太在意了”。
赵芳点点头，但秀梅看得出她确实当真了，因为最近总是做类似的梦。
两人正说着话，客厅传来开门声——是王建国值完夜班回来了。
"芳？"建国探头进来，看到妻子红红的眼眶，立刻紧张地走到床边，"又头疼了？"
"没事。"赵芳勉强笑了笑，"做了个梦而己。"
建国蹲下身，握住赵芳的手："什么梦？"
"没啥，就是个梦而己。"赵芳的声音几不可闻。
建国站起身，语气刻意轻松，"我去做早饭。秀梅，你不是和周医生约好了吗？"
建国明显在转移话题。
秀梅识趣地点头："哦！对，我差点给忘了。我这就去叫乐乐。"
秀梅把乐乐从床上抱起来，小家伙睡得正香甜，不愿意起床。秀梅一说科技馆，乐乐一下就精神了，自己主动去上厕所。
回到自己房间，秀梅的思绪纷乱如麻。赵芳的"梦"太真实了，而且自从手术后频繁地做这种梦，实在让人不当真都难。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明的消息：「早安，我己经到楼下了。」
她迅速洗漱换衣服，选了条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对着镜子扎了个马尾辫。
在给乐乐穿衣服时，小家伙还不时夸赞她："姑姑今天真好看！"
"我们家的小帅哥也很帅啊！"秀梅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周叔叔在楼下等了，我们走吧。"
客厅里，王德福正在看早间新闻，建国在厨房煎鸡蛋，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赵芳坐在餐桌旁，脸色己经好了许多。
"爸，大哥，芳姐，我们出门了。"秀梅牵着乐乐的手。
"注意安全。"王德福回头对她们说，"乐乐，要听姑姑和周叔叔的话。"
"知道啦！"乐乐蹦蹦跳跳地去开门。
楼下，周明站在车旁，穿着简单的浅色衬衫和休闲裤。看到秀梅和乐乐，他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早上好。"他蹲下身与乐乐击掌，"准备好探索科技馆了吗？"
"准备好啦！"乐乐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周叔叔，我想看机器人！"
"机器人排在第二站。"周明变魔术般掏出一张彩色的行程图，"我们先去'人体奥秘'展区，然后才是机器人，接着是太空探索，最后是儿童乐园。怎么样？"
乐乐认真地研究着行程图，郑重其事地点头同意。
“对了，我给你们准备了点听的，饿了先吃点。”周明边开车门边说。
秀明心里暖暖的。
车子驶向科技馆的路上，乐乐在后座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周明不时回应，气氛轻松愉快。秀梅透过车窗看着城市的高楼大厦，思绪却还停留在赵芳那个诡异的梦上。
"有心事？"周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走神。
秀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芳姐最近做的梦...真是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秀梅就把赵芳最近经常做的梦和周明说了。
周明的眉头微微皱起："还有其他异常吗？"
"奇怪的是，乐乐有时也会说'奶奶告诉我'..."秀梅突然停住，看了眼后座正专心玩手指的乐乐。
周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这是秀梅注意到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医学上，这种现象称为'既视感'或'记忆幻觉'。"
"你觉得...这真的只是医学现象吗？"秀梅忍不住问。
周明沉默了一会儿："作为医生，我应该告诉你这是大脑修复的正常过程。但作为朋友..."他看了秀梅一眼，"我见过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病例。重要的是，这些'梦'对赵芳的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
秀梅回想赵芳这几天的状态："一开始，芳姐反应比较强烈，但最近好像很坦然。"
"那就顺其自然吧。"周明轻声说，"有时候，治愈不仅来自药物，也来自心灵。"
科技馆门前己经排起了长队。
周明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三张VIP票。
VIP通道让他们免去了排队之苦。一进入大厅，乐乐就被巨大的球形屏幕吸引住了，仰着小脑袋发出"哇"的惊叹。
"人体奥秘"展区是周明的最爱。他耐心地向乐乐解释心脏如何跳动，血液如何循环，甚至让小家伙通过显微镜观察了自己的口腔细胞。
"周叔叔好厉害！"乐乐崇拜地说，"比幼儿园老师懂得还多！"
周明笑着揉了揉他的小卷毛："等你长大了，说不定比叔叔懂得更多。"
秀梅看着这一幕，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周明与乐乐的互动如此自然，仿佛他们早己相识多年。
机器人展区让乐乐彻底疯狂。他追着一个扫地机器人满场跑，最后被秀梅拽回来才没撞到其他游客。太空展区则让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巨大的火箭模型和模拟太空舱让人仿佛置身宇宙。
中午，三人在科技馆餐厅吃饭。乐乐兴奋地向周明展示刚买的太空徽章，小嘴一刻不停地说着刚才的见闻。周明认真地听着，不时提问，让小家伙越发兴奋。
"我去拿饮料。"秀梅站起身，"你们要什么？"
"橙汁。"周明说。
"我也要橙汁！"乐乐立刻附和。
秀梅笑着走向饮料区。排队时，手机震动起来，是丽华的消息：「芳姐又做梦了！这次她说建国挪用公款是为了给爸做肝移植！这是真的吗？」
秀梅的手指僵在屏幕上——这件事除了建国和父亲，只有她才知道！赵芳怎么可能梦见这个？
她迅速回复：「是真的。但芳姐怎么会知道？」
「她说咱妈梦里亲口告诉她的！秀梅，这太诡异了...」
买完饮料回去的路上，秀梅的心跳如鼓。赵芳的"梦"精确得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了？"周明接过饮料，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秀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最新情况告诉了他。周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己经超出了术后幻觉的范畴..."
"会不会是..."秀梅压低声音，"某种超自然现象？"
周明没有立即否定："医学史上确实有类似记录，通常是亲人之间在重大变故前后出现的心灵感应。但像赵芳这样持续的案例很少见。"
"我有点担心..."
"回去后我给她做个详细检查。"周明安慰道，"别太紧张，至少这些'梦'似乎对她有治愈作用。"
下午的儿童乐园让乐乐玩得精疲力竭。回家的路上，小家伙靠在安全座椅上呼呼大睡，手里还紧紧攥着周明给他买的宇航员玩偶。
车内很安静，只有乐乐均匀的呼吸声。周明打开轻柔的钢琴曲，音量调到刚好能听到又不至于吵醒孩子。
"谢谢你今天陪乐乐。"秀梅轻声说，"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我也很开心。"周明微笑，"孩子是最真诚的，喜欢就笑，不喜欢就哭，不像成年人那么复杂。"
秀梅想起赵芳的梦："有时候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反而需要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来治愈。"
周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相信有超越科学解释的现象吗？"
"要是在以前，我绝对不会相信。"秀梅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但现在...看到芳姐和乐乐的变化，我不那么确定了。"
车停在小区门口时，乐乐还在熟睡。周明轻轻解开安全座椅的扣子，小心地抱起小家伙："我送你们上去。"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周明抱着乐乐走在前面，秀梅跟在后面，恍惚间有种错觉——这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结束了一天愉快的出游回家。
电梯里，乐乐在周明肩头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周叔叔...今天真好玩..."
"下次再带你去，好不好？"周明柔声问。
"好..."乐乐又闭上眼睛，小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家中出奇地安静。通常这个时间，王德福会在看电视，建国在准备晚餐，但今天客厅空无一人。秀梅隐约听到赵芳的卧室有声音。
"我先把乐乐放到床上。"她轻声对周明说。
安置好乐乐，秀梅回到客厅，发现周明站在阳台上，眉头紧锁地打电话。她倒了杯水，等他结束通话。
"抱歉，医院的事。"周明收起手机，"赵芳在家吗？我想给她做个简单检查。"
秀梅点点头，带他来到赵芳卧室门前。敲门后，开门的是王建国，脸色异常凝重。看到周明，他明显怔了一下："周医生？"
"哥，周医生想给芳姐检查一下。"秀梅解释道。
卧室里，赵芳坐在床上，丽华和王德福也在，三人脸上都带着复杂的表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讨论。
"打扰了。"周明说，"听说赵女士又做了些特别的梦，我先给简单检查一下。"
王德福和丽华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起身让出位置。周明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电，检查了赵芳的瞳孔反应和基本反射。
"现在看来都很正常。"检查完后，周明收起工具，问道："这些梦境...对您造成困扰了吗？"
赵芳摇摇头，反而有些急切地问："周医生，您相信人...能通过梦和我们交流吗？"
这个问题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建国的脸色变得煞白，王德福则深深叹了口气。
周明斟酌着回答："医学上没有确凿证据支持这种说法。但人类对意识的了解还很有限，不排除存在科学尚未解释的现象。"
"我就说嘛！"丽华突然插话，"芳姐梦见的事太准了，不可能是巧合！"
"丽华！"王德福严厉地制止，"别胡说八道！"
"爸，芳姐梦见的那些事，连秀梅都说是真的！"丽华不服气地反驳，"建国哥挪用公款是为了您的肝移植手术，这事除了你们谁知道？"
王建国猛地站起身："够了！这事到此为止！芳需要休息！"
建国突然爆发，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芳拉住丈夫的手："建国，如果这是真的，我想知道..."
建国的肩膀垮了下来，眼中涌出泪水："是真的，都是真的，但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
建国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压抑多年的情感闸门。
周明识趣地走出房间，秀梅也跟着出来，两人默契地来到阳台。
"有些梦确实无法用医学解释。"周明低声说。
"你觉得...真的是..."秀梅不敢说出那个词。
"灵魂？"周明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明确——这些'梦'确实正在治愈你的家人。有时候，治愈的形式超出我们的理解范围。"
秀梅望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心中百感交集。
"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周明问。
秀梅摇摇头："我没事。医院刚才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有事，你赶快回去吧。"
周明轻轻握住她的手："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关于赵芳的情况，我回去查查资料，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让秀梅很有安全感。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周明己经不仅仅是赵芳的医生，而是真正走进了她的生活，走进了这个家庭。
送周明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身："秀梅，无论这些梦有什么预兆，都不要怕。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有时能超越生死的界限。"
这句话像一盏灯，照亮了秀梅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