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遇见李云
山雨欲来
叶尘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仰头望向蜿蜒的山道。暮色渐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山风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他紧了紧背上的行囊，加快脚步——爷爷说，翻过这座山便是星辰宗的地界，他得赶在暴雨前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忽然，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从山道旁的密林中传来。叶尘顿住脚步，掌心悄然覆上腰间的短刀。那是爷爷留给他的唯一武器，刀柄上缠着褪色的布条，粗糙却令人安心。
“谁在那儿？”他低声喝问。
林中寂静片刻，随后枝叶簌簌晃动，一道颀长的身影踏着落叶走出。那人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鞘上刻着繁复的星辰纹路。他眉目冷峻，眼角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对叶尘的警惕毫不在意。
“过路的。”那人身着一袭青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声音清朗，宛如黄莺出谷。他信步走来，仿佛这荒山野岭只是他家后花园一般自在。只见他随手拨开挡路的藤蔓，动作优雅而利落，仿佛这些杂乱的植物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丝毫阻碍。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倒是你，这荒山野岭的，不怕遇上劫道的？”他的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让人不禁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叶尘嘴角微抿，双眼凝视着那柄剑，虽然剑鞘尚未揭开，但那股凌厉的剑气却如同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他不禁后退半步，仿佛那股剑气己经穿透了他的身体，令他指尖微微发凉。
“阁下，若您没有其他事情，还请您让开道路。”叶尘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却透露出一种坚定。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让路？我倒是想看看，你背着如此沉重的行囊，究竟能跑多快呢？”说罢，他突然抬手按住剑柄，一股强大的气势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剑锋相对
话音未落，剑光乍起！
叶尘瞳孔骤缩，短刀仓促出鞘，却只来得及格住对方的剑尖。金铁交鸣声中，他踉跄着退到一棵老松旁，后背重重撞上树干。
“反应不错。”那人收剑而立，眼底掠过一丝赞赏，“可惜刀法太生涩，像没开刃的废铁。”
叶尘喘着粗气，艰难地首起身子，他的胸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击过一般，隐隐作痛。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满脸怒容地瞪着眼前的人，厉声道：“无缘无故就出手伤人，这就是星辰宗的作风吗？”
听到“星辰宗”三个字，那人的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惊讶。他的目光落在叶尘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冷笑一声：“哦？你竟然认得这剑纹？”
叶尘死死地盯着那人手中的长剑，剑身上刻着的纹路清晰可见，正是星辰纹路，而且还是北斗七宿的图案。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星辰纹路，北斗七宿……你绝对是星辰宗的弟子！”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原本他对星辰宗充满了向往，一心想要拜入宗门，学习那传说中的星辰剑法。然而，眼前这个星辰宗弟子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对这个宗门产生了极大的反感。
“我正要去星辰宗拜师，却不想在这里先遇到一个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叶尘怒不可遏地吼道。
那人忽然哈哈大笑，随手将剑插回鞘中：“我不过试试你的身手，何必动气？倒是你——”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明明灵力稀薄，却敢独闯山路，胆子不小。”
叶尘攥紧刀柄，喉头干涩。对方说得没错，他的灵元修为至今停滞在“凝气”境界，连最基础的御气之术都施展不出。这一路行来，若非靠着星渊之匙的感应避开凶兽，他恐怕早己葬身荒野。
“我叫李云。”那人忽然开口，随手抛来一只水囊，“喝吧，你嘴唇都裂了。”
叶尘如遭雷击般愣住，双手下意识地接住水囊。那冰凉的清水犹如一道清泉，滑入喉中，驱散了几分焦躁。他抬头看向李云，只见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李云，此刻却宛如一只餍足的豹，抱臂倚树，神色慵懒，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
剑与心的共鸣
“你为何要试我？我对你到底有何用途让你如此执着！”叶尘终于问道。
李云屈指弹了弹剑鞘，一串清越的嗡鸣声荡开：“这山中近日有邪修出没，专挑落单的旅人下手。我奉命巡查，见你孤身一人，自然要探探虚实。”他顿了顿，目光忽然锐利，“不过……你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
叶尘心头一跳，下意识按住胸口——那里贴身藏着星渊之匙。这枚青铜钥匙自他觉醒神渊之力后便如影随形，此刻正隐隐发烫，仿佛与李云的剑气产生了某种共鸣。
“是神渊之力。”李云突然沉声道，“你竟能驾驭这种力量？”
“你……你知道？”叶尘愕然。
“三年前，我曾随师尊在混沌裂缝边缘执行任务。”李云望向远山，眸中闪过一丝晦暗，“那股力量能吞噬万物，连元婴期的长老都险些丧命。而你——”他转头凝视叶尘，“明明修为浅薄，却未被反噬，当真有趣。”
叶尘沉默。星渊之匙的秘密，连爷爷都未曾知晓。此刻被一个陌生人点破，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放心，我对抢人机缘没兴趣。”李云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嗤笑道，“星辰宗弟子万千，能让我多看两眼的，不过寥寥数人。你嘛……”他上下打量叶尘，“勉强算半个。”
雨点终于砸落，噼啪打在枝叶上。李云随手捏了个诀，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将两人笼罩其中。
“这是‘御气成障’，想学吗？”他挑眉。
叶尘盯着光幕上流转的符文，喉结动了动：“……想。”
“先叫声师兄听听。”
“……”
暴雨中的约定
那一夜，两人宿在山洞中。李云燃起篝火，从行囊中摸出一壶酒，自顾自啜饮。叶尘蜷在火堆旁，听着洞外滂沱的雨声，忽然开口：“你为什么帮我？”
李云晃了晃酒壶，唇角勾起：“我说了，你很有趣。”
“仅此而己？”
“不然呢？”他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眸光在火光中明灭不定，“这世间的因果，未必都要追根究底。就像你遇见我，我遇见你——”他指尖轻点剑柄，“皆是机缘。”
叶尘垂下头。星渊之匙在怀中微微震颤，仿佛在应和李云的话。
“明日卯时，山门开启。”李云忽然起身，将一枚玉牌抛给叶尘，“持此令牌，可免去入门试炼。”
“为什么给我这个？”
“因为你欠我一壶酒钱。”李云大笑，身影倏然消失在雨幕中。
叶尘握紧玉牌，掌心沁出薄汗。洞外雷声轰鸣，他却觉得胸膛前所未有的灼热——或许这条路，他终究不是独行。
山门初启
卯时的天光还未破晓，叶尘己站在星辰宗的山门前。雾气如白纱缠绕着巍峨的石阶，石阶尽头，两尊盘龙玉柱高耸入云，龙目嵌着夜明珠，在朦胧中泛着幽幽青光。他握紧李云的玉牌，掌心被棱角硌得生疼。
“新来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叶尘转身，见三名蓝袍弟子正打量着他。为首的少年眉眼狭长，腰间佩剑镶着金纹，显然身份不凡。他目光扫过叶尘粗布衣裳，嘴角扯出讥诮：“这年头，连山野村夫也敢来星辰宗碰运气？”
叶尘沉默着后退半步。昨夜暴雨冲刷过的石阶仍有些湿滑，他鞋底沾着泥浆，在青石板上留下浅褐的印痕——这痕迹刺眼得如同他此刻的处境。
“问你话呢！”另一名弟子抬脚踢飞他脚边的行囊，粗麻布散开，露出半块干硬的炊饼。三人哄笑起来，笑声惊起林间寒鸦。
叶尘弯腰去捡炊饼，指尖还未触到，一只云纹锦靴重重踩在饼上。
“让我看看——”金纹剑少年俯身拽住他衣领，玉牌从叶尘怀中滑落，“哟，还偷了入门令牌？”
“我没偷！”
“证据？”少年晃着玉牌，吊穗上的明珠撞出脆响，“这‘天枢令’唯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持有，你这种……”
“这种什么？”
带笑的声音自雾中传来。李云拎着酒葫芦踱步而出，玄衣下摆还沾着夜露。他瞥了眼僵住的三人，懒洋洋道：“赵衡，你爹没教过你，晨起练剑比欺辱同门更有趣么？”
被唤作赵衡的少年脸色骤变：“李师兄，此人来历不明……”
“他是我带来的。”李云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间酒液溅湿衣襟，“怎么，要我请师尊出来作证？”
赵衡咬牙松开叶尘，玉牌“当啷”落地。李云脚尖一勾接住令牌，随手抛给叶尘：“收好了，下次再丢，可没人替你捡。”
云海问道
跨过山门的刹那，叶尘呼吸一滞。
万丈云海在脚下翻涌，七十二峰如利剑刺破苍穹，虹桥凌空飞渡，仙鹤衔着流光穿梭其间。晨钟荡开云雾，露出主峰上巍峨的琉璃殿——那殿顶竟真缀着星辰，北斗七星流转生辉，与天穹星图遥相呼应。
“吓傻了？”李云屈指弹他额头，“跟上。”
叶尘踉跄两步，险些撞上突然驻足的背影。李云正望着虹桥另一端——
数百弟子列阵练剑，剑气化作银龙盘旋天际。为首的老者白须垂地，拂尘轻扫便激起千层云浪。
“那是天璇长老，最爱用剑气削人胡子。”李云压低声音，“上月赵衡偷懒，被他削得只剩眉毛……”
“噗。”
李云猛地转头。叶尘慌忙抿嘴，耳尖泛红。
“原来会笑啊。”李云抱臂挑眉，“我还当你是块木头。”
叶尘别开脸。晨光落在他紧抿的唇角，却掩不住微微颤动的睫毛。自爷爷离世后，这是他第一次想笑。
星渊之悸
“伸手。”
藏书阁顶层，李云将一册泛黄的古籍拍在案上。窗外星河流转，子时的钟声惊起夜枭。
叶尘迟疑着摊开掌心。李云并指划过他腕脉，金光如蛛网蔓延至小臂：“果然，神渊之力在侵蚀你的灵脉。”
烛火“啪”地爆开灯花。
“每月朔月之夜，心口会痛如刀绞吧？”李云蘸着朱砂在纸上勾画阵纹，“星渊之匙认主时，是不是有血渗进锁孔？”
叶尘猛地攥紧衣袖。那夜地痞头目的刀尖抵住喉头，他怀中的青铜钥匙突然发烫……
“此力非凡人可承。”李云笔锋陡转，阵纹化作困龙金锁，“今日起，每日寅时到后山找我。”
“为什么帮我？”
李云搁笔，朱砂顺着狼毫滴落，在宣纸上晕开血似的痕：“三年前混沌裂缝暴动，我眼睁睁看着师尊灵脉尽碎。”他抬眼，眸中星河倒悬，“你这双眼睛，和他临死前一样。”
风卷起阵图，星渊之匙在叶尘怀中剧烈震颤。琉璃窗外，北斗第七星忽明忽暗。
暗潮初现
第七日寅时，叶尘踏入后山竹林时，李云正在擦拭剑刃。
“今日学‘七星步’。”他剑尖挑起露水，在空中划出北斗轨迹，“看好了，天枢踏坎，摇光转离……”
话音戛然而止。
密林深处传来窸窣异响，腐臭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李云瞳孔骤缩，一把扯过叶尘滚入灌木——
三个黑袍人抬着竹辇掠过树梢，辇上垂落的黑纱浸满血污。叶尘死死咬住下唇，他认得那气息……与那夜袭击村庄的邪修一模一样。
“果然是暗影教派。”李云指尖凝出剑芒，“跟紧我。”
“你要追？”
“怕了？”
叶尘摸向心口，星渊之匙灼如烙铁：“怕他们不够我杀。”
李云低笑一声，剑气破空而起。惊鸟纷飞中，叶尘第一次看清他真正的剑势——
如银河倾泻，似星陨坠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