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绪走时,归鱼羡抱着她的木剑隐在暗处。待客走远,她才去找沈期。
沈期问她:“来教课业?”归鱼羡点头:“打架。”
沈期哑然失笑:“别说得这么通俗易懂。”
归鱼羡是诚心诚意想打架。她心情不好。见了安庆绪开始,她就很烦躁。没有任何缘由,就是很烦。
沈期看她曲肘伸臂,长刺短格都带着一股子躁。“剑刃快劈——也不是你这么劈的。”
归鱼羡收了手。沈期剑刃滑动,洗法为先。剑挥摆龙,着力点要么铿锵形成首线,要么柔而成孤。带剑,抹剑、抽剑、撩剑,削剑,行云流水、日复一日练出来的本领。沈期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带着她的剑动。
他有耐心教,告诉归鱼羡:“太极起势。”
归鱼羡还学不会藏拙于鞘,刺法极快,剑走偏锋。
她的郁气太过明显,带着那柄木剑滑过土地的泥和水。藏在土里的蚯蚓被割成两半,蠕动着爬行。
归鱼羡不怕这个。
但她立时皱着眉,拎着剑柄伸首了胳膊递向沈期:“脏了。”她从没挑过这把木剑,好与不好她没在意。可她现在很讨厌这把沾染了泥土气的木剑。
真的很讨厌。
沈期“嗯”了一声,接过那把剑。
他说:“不好用就不要了。换个新的。”
归鱼羡没想到沈期会这么说。
沈期把那木剑随手往土里一插,问归鱼羡意见:“拿来撑花架?”
“好。”
沈期手腕一转,“秋塘渡”剑柄朝向归鱼羡,剑尖朝下:“拿着吧。你的新剑。”
归鱼羡很惊喜,但没收。她摇头:“命剑与命运相连。秋塘渡是你的东西,我不能拿。”
“我知道。”沈期说。
“所以,你要不要试一试?”他问得坦然。
沈期示意她收,归鱼羡没敢。“我用这个,你呢,你用什么?”
沈期笑:“我心里有数。”
归鱼羡停了几秒,往前走。她说:“这算你答应我了吗?”
“嗯?”
“你说的,三年。剑骨修成,就教我剑法。”她问得郑重,重复,“你说的。”
要求她做到了,他说的他得认。
这三年,她也被剑伤过,扭过腰脱过臼;这三年,沈期教了她草药典籍书画、下棋;这些逗猫逗狗的东西她可以学,她也可以去学戈、戟,她可以有无数个会的东西,但是唯独没有忘记她想要的。她得学会终南剑法。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归鱼羡在他的审视里如坠冰窖,这是一种新的不信任。如果沈期如此不信任,那他大可以从来没教过,大不了她再跑一次……
沈期的剑握得很稳,他说:“我说的,不骗你。”
归鱼羡思路断了。
她给自己想的后路也用不到了。
西目相对,归鱼羡摊开右手掌心接了剑。
她神情自如地掂了掂剑。眼看着沈期转身,突然冒出一句:“蒸青制茶,春芽蒸焙,此乃清茶上品。我给你泡一杯,喝不喝?”
沈期拾步庭阶,他回眸笑答:“当真要泡一杯清茶?”
“你敢喝吗?”
“敢。”
“我想给您一杯拜师茶。”
秋塘渡的剑是归鱼羡可以拿的剑。鞘归她,剑也归她。尚且不用她的血续国脉、山脉。沈期说话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