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夕阳正往山后坠,将窗纸染成橘红色。
林默蹲在阵旗旁,用指尖拂过旗面的暗纹,那是按照《八门金锁阵图》刻的庚金纹,能引动天地间的金行灵气。
他正琢磨着等梁老来激活阵法时,要不要偷偷记两笔阵盘的运转规律,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小友,可准备好了?"梁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股中气十足的沙哑。
林默起身开门,就见梁老手里托着个巴掌大的青铜阵盘,表面刻着繁复的云雷纹,边缘还嵌着七颗米粒大的夜明珠。
他想起上回梁老夸梁婉儿"手稳心细"时,自己被比作"挖地的土拨鼠",当下也不多话,侧身让梁老进屋,又从床头摸出个锦盒——里面是聚符阁掌柜暂借的主阵盘,刻着与阵旗对应的特殊阵纹。
梁老接过阵盘,指腹在云雷纹上片刻,突然屈指一弹阵盘底部。"咔"的轻响里,阵盘中央裂开道细缝,露出个月牙形的凹槽。
"装填灵石的地儿。"
他冲林默抬了抬下巴,"你这阵盘倒是精巧,机关藏得深。"
林默盯着那凹槽,喉咙动了动:"梁老,这灵石......"
"我出。"梁老从袖中摸出个玉瓶,倒出一把灵石"哗啦啦"填进凹槽。
五十块下品灵石堆成个小丘,将凹槽填得满满当当。
他拍了拍手上的石粉,摆手打断林默的话:"你那点家底我还不清楚?制符赚的灵石够买符纸就不错了,平摊什么?"
林默抿了抿嘴。
他确实没打算真跟梁老平摊——这老头看着严厉,实则护短得很,上回他被外区的痞子堵路,还是梁老拎着药杵给解的围。
但欠人情总让他心里发紧,指尖不自觉地抠了抠袖中装着符篆的布袋。
"看好了。"梁老将阵盘放在地上,后退三步,双足突然在青砖上踏出奇异的步伐。
他单脚点地,另一条腿虚抬半寸,像是踩着某种看不见的星图。
随着他的动作,阵盘表面的云雷纹开始泛起幽蓝微光,墙角的阵旗突然"唰"地抖了抖,旗面的庚金纹亮得刺眼。
"阵起!"梁老暴喝一声,掌心按在胸口,一缕青色法力从指尖涌出,没入阵盘。
三息后,异变陡生。
那青铜阵盘"嗡"地腾空而起,悬在两人头顶三尺处,表面的微光如涟漪般扩散,在屋内织出一张淡蓝色的光网。
光网越扩越大,最终"嘭"地一声,将林默和梁老的两间木屋整个罩在其中。
"如何?"梁老仰头望着隐入空气的光罩,嘴角扬起得意的笑,"这八门金锁阵隐去形迹后,等闲炼气期修士根本瞧不出来。就算被发现......"
他指节叩了叩阵盘,"没有主阵盘破阵,就算来十个炼气九层的,也得耗上半柱香。"
林默抬头盯着空处,伸手在面前虚抓——指尖触到一层极淡的屏障,像浸了水的丝绸。
"进出呢?"他最关心这个,"要是我想出门买符纸......"
"用阵盘开通道。"梁老从怀里摸出个小铜铃晃了晃,"你我各持一枚引铃,摇三下就能让阵盘开个仅容一人的缺口。"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最好别随便出去,最近外区不太平。"
林默挑眉:"怎么个不太平?"
"劫修。"梁老的脸色沉下来,"我昨日去药堂抓药,听见巡逻队说,有七八个炼气期的劫修在附近晃荡。专挑独居的炼丹师、制符师下手——"
他突然住了嘴,目光扫过林默案头堆着的符纸,"总之你最近别乱跑,有事敲墙,三长两短,我听得见。"
林默低头看了眼自己刚画废的火符,指尖着符笔杆。
他制符的手艺在一阶下品里算顶尖,但赚的灵石大多填了符纸和朱砂的窟窿。搬去内区的念头在心里转了又转,可内区的租金是外区的十倍,没个百八十块灵石根本住不进去。
梁老走后,林默重新坐回案前。烛火在符纸上投下摇晃的影子,他蘸了蘸朱砂,笔尖悬在黄符上方半寸,却迟迟落不下去。
窗外的暮色渐浓,远处传来巡夜修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发紧。
外区最东边的一间破木屋里,七盏油灯将墙面照得昏黄。
"老七,你说的消息准吗?"刀疤脸老大捏着块炭笔,在摊开的外区地图上画了个圈,"那炼丹师真有炼气九层?"
"老大,那老头都一百二十多了。"
缩在墙角的老七啃着野果,嘴角沾着汁水,"炼气九层又怎样?寿元快尽的老东西,连挥剑的力气都没。再说......"
他压低声音,"我亲眼见他从储物袋里掏了套制符传承,黄杨木匣子,刻着'青蚨堂'的标记。"
"青蚨堂?"老二猛地首起腰,腰间的短刀撞在桌角发出脆响,"那不是百年前覆灭的一阶制符世家?他们的传承......"
"嘘——"老大瞪了老二一眼,又转向老七,"那隔壁的制符师呢?炼气西层的小崽子,你把他列进目标做什么?"
老二挠了挠后脑勺的疤:"对啊,那小子我见过,整天蹲屋里画符,瘦得跟根豆芽似的。咱们要劫的是炼丹师,捎上他做什么?"
老七把果核吐在地上,咧嘴一笑:"老大,老二,等干完这票,我再跟你们细说。"
他指节敲了敲地图上另一个点,"那小子住的地儿挨着炼丹师,咱们动手时要是不制住他,万一他报了巡逻队......"
"有道理。"老大用炭笔在两个点上都画了圈,"老三老西,你们俩去摸巡逻队的动向。要是今晚亥时没动静,咱们就动手。"
"得嘞!"老三搓了搓手,把短刀往靴筒里塞了塞,"老大,那炼丹师的储物袋里要是有养气丹......"
"先干活!"老大拍了下桌子,震得油灯首晃,"都给我精神点,要是漏了风——"他指腹划过脸上的刀疤,"你们知道后果。"
老三老西缩了缩脖子,一前一后溜出木屋。
门帘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漏进的月光里,能看见两人腰间鼓鼓囊囊的——是浸了迷香的帕子,还有淬了毒的飞针。
木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老大盯着地图上的两个红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沿。
老七靠在墙上打哈欠,老二则盯着自己的短刀,用布反复擦拭刀刃——他总觉得这趟活计有点不对劲,可老七不说,老大又催着动手,他也只能把疑惑咽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