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九鬼之八
无名村落随着天光的明亮渐渐苏醒。
乳白色的炊烟钻出烟囱融进雾里，趁着热饭的间隙，有人在院子喂鸡，有人在修理农具，还有人凭靠着栅栏和邻居聊天，似乎是在打听邻家做了什么早饭。
人和气清，林静山宁。
那些村民虽然不至于笑脸洋溢，却也算得上是安居乐业，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死了十几个时辰似的——不是死去十几个时辰，而是枉死转生、再死再生的轮转了十几个时辰。
不过他们也确实不可能知道，毕竟就连陆九溟和顾西棠，也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十几个时辰之前，也就是苗若兰刚刚来到这场试炼、发现青鸦巢空之后，便认定这里有小型冥兽作祟、只要将其消灭便可以通过试炼。
可是苗若兰在附近的搜索毫无收获，于是她便选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释放蛊毒，将方圆十里内的生灵一并杀光。
这显然是不对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一次次的时光轮转。
可是苗若兰不这么想，还以为自己用的蛊毒不够猛烈、没能将那隐藏的冥兽彻底灭杀。
但其实这也不能怪她。
苗疆地处西南、林深多沼，单是林中的瘴毒就有十余种，毒石、毒虫、毒草更是数不胜数。
在那其中，不乏有些耐毒的种类，所以在苗若兰看来，有些冥兽能够抵抗蛊毒也很正常，为了将其彻底灭杀、多试几种自然也就更正常了。
而在苗若兰说起她用过的蛊毒时，陆九溟和顾西棠都忍不住的冷汗首冒，因为除了他们刚好撞上的石心蛊之外，剩余蛊毒中的绝大部分、甚至就连顾西棠都没听过。
有顾西棠的燃骨散，两个人应该不会死，但肯定要狠狠地吃上一番苦头。
好在两人最后还是躲过了，而现在他们要考虑的，就是该如何通过这场试炼了。
得益于苗若兰的雷厉风行，三人对这个村子几乎完全没有了解，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难事。
“青鸦要以血气唤醒才会离巢报讯，也就说明村里的人曾向【天机阁】求援。”
陆九溟指了那棵老槐树的树冠，随后又看向不远处的村落：“我们可以冒充……不算冒充，我们以【天机阁】的名义，首接询问村民为何求援，便能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了。”
“陆兄果然机敏过人！”顾西棠挑起大拇指，顺势朝着村落一引：“那就劳烦陆兄了。！”
陆九溟闻言一怔：“我自己去？”
“不然呢？”
顾西棠先抬手展示了赤裸的上身，又指了苗若兰身上、己经没剩几颗扣子的衬衫：“我俩这个样子说是【天机阁】弟子……有辱师门啊。”
陆九溟沉默了一会儿，可最终也只能无奈点头：“那就烦请二位稍等片刻，我看看能否找村民借几件衣服。”
暂时告别两人后，陆九溟便独自出发去了村子，而接下来的事情，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简单。
陆九溟都还没进村子就被发现，报出来自【天机阁】的身份后，便在十几个村民的簇拥下，见到了这个小村子的村长。
在村长的介绍下，陆九溟得知这里叫前山村，出了村子、往顾西棠和苗若兰那个方向走三里左右，会见到一座高逾百丈、满山都是枫树的大山。
和别处的枫树、只在深秋才会显出红叶不同，这座山上的枫树，一年到头都是红叶，也因此得名红枫山。
翻过红枫山之后，会再见到一个叫后山村的小村落——不过现在不需要走那么远，因为红枫山不见了。
一夜之间，高逾百丈的红枫山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横跨七百丈、深约十几丈的平滑大坑，而在这附近的前山村和后山村，却连半点动静都没听到。
两个村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在两天前放了青鸦，再之后便是陆九溟等人的到来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陆九溟大概讲了一遍，另外两人也都换上他刚借来的衣服。
顾西棠的是一件土黄色的粗布短褂，苗若兰的是一件圆领兰花褂子，都是村里常见的装扮，但这两位长得实在不像村里人，穿起来反倒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
顾西棠拿回自己的衬衫后，拆掉仅剩的几颗燃骨散小心收好：“这场试炼，不会是让我们把山找回来吧？”
“有可能，或者只是搞清楚怎么回事……”
陆九溟说着，无意中看到苗若兰、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望着前山村：“苗姑娘有什么高见？”
“没有吃的。”
苗若兰看着前山村的炊烟：“苗若兰在这里十几个时辰，只喝了半碗粥。”
“半碗……”
陆九溟想起初到前山村的时候、在一间民舍里看到的半碗粟米糊，没想到居然是苗若兰喝剩下的。
当时苗若兰应该是以为大功告成，可是粥还没喝完，又发现了什么情况选择离开——不过那不重要。
陆九溟略带无奈的叹了口气：“苗姑娘，我是想问你对这次的试炼有什么想法。”
“苗若兰想错了，不想了。”
苗若兰说着朝前山村走去：“苗若兰去找吃的，你聪明，你说杀谁，苗若兰就杀谁。”
突然听到这种交付信任的话，陆九溟不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过看着苗若兰快步、甚至可以说是小跑着去找食物的背影，另一种被他刻意忽略了几次的怪异感觉，又不由自主的升腾起来。
“顾兄——”
陆九溟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向顾西棠小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苗姑娘有点怪怪的？”
“看起来有些心智不全？”
“这可是你说的！”
“陆兄不必如此胆怯，她走远了又听不见！”
顾西棠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狭长的凤眼里却什么笑意：“苗疆圣童几乎没有什么消息传出，只知道她和我一样，都是自小就被抛弃的孩子，十五岁之前只有毒虫为伴，所以不太擅长与人相处。”
“……也是个可怜人。”
陆九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下还是试炼要紧——我想去红枫山看看，顾兄要一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