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塔中,红枫山旧址。
陆九溟和顾西棠己经在那深坑边上坐了半个时辰,可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正当二人苦思冥想时,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靠近,原来是苗若兰吃饱喝足回来了。
看到两人坐在坑边,苗若兰也有样学样的在陆九溟身边坐下,把两条腿沿着坑壁顺了下去:“苗若兰吃饱了,要杀谁?”
陆九溟一口气憋在胸口,抓了抓头发才无奈道:“苗姑娘,这世上的事情,不是全都可以用‘杀’来解决的。”
“大巫觋说过,世上的事情都是人搞出来的,解决不了事情,就解决搞事情的人。”
“这个……”
“说得好!”
顾西棠突然捧场的拍起了手:“大巫觋不愧是大巫觋!言简意赅、字字珠玑啊!”
苗若兰眼神一亮:“猪鸡?哪有猪鸡?苗若兰要吃猪鸡!”
“呃……苗姑娘,不是吃的那个猪和鸡,‘字字珠玑’的意思是……”
“苗若兰不管!苗若兰要吃猪鸡!”
“……可你不是刚吃饱吗?”
“苗若兰要吃猪鸡!”
苗若兰突然大叫起来,像个小孩子似的脚丫乱蹬:“他不让苗若兰杀人!苗若兰只能喝粥!苗若兰要吃猪鸡!”
“……”
旁边的两人沉默着对视片刻,顾西棠神色无奈的张了张嘴:“陆兄,这……”
“别看我。”陆九溟瞬间把视线转向旁边:“猪鸡是你提的,你自己想办法。”
顾西棠还想再说什么,可苗若兰己经去到他的身边,眼神首勾勾的盯着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不过意思己经很明显了。
“我去想办法。”
顾西棠无奈答应一声起身离开,陆九溟听着正要苦笑、忽然感觉手腕一紧,转头就发现是被苗若兰抓住了。
“苗……”
“嘘!”
苗若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看了顾西棠一眼、确定他走远之后,才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苗若兰知道‘字字珠玑’,大巫觋教过苗若兰写字的。”
陆九溟稍稍一怔:“所以你不是真的要吃猪鸡。”
苗若兰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大巫觋特别厉害!认识好多好多字!苗若兰也学习了好多好多字!虽然没有大巫觋认识的多,但苗若兰也……”
“苗姑娘?苗姑娘!”
陆九溟尽量客气的抬手打断:“既然你知道‘字字珠玑’,刚才就是故意想把顾兄支走——莫非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苗若兰正专心吹嘘,怔了一下才想起正事:“哦对了!苗若兰去村子借饭的时候,听说红枫山消失的前几天,有一个陌生人来过村子。”
“陌生人?”
“对,他经过村子的时候是深夜,所以只有借给苗若兰饭的那个人,起夜去茅房才看到了他。”
苗若兰墨绿色的眼睛往上翻着,似乎在回忆什么:“后来红枫山消失了,那个村民本来没怀疑那个陌生人,是苗若兰问他,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他才想起了那个陌生人。”
“……是我疏忽了,进村的时候居然忘了问。”
陆九溟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但还是有些部分不太明白:“这可能对我们的试炼有所帮助,苗姑娘为何要将顾兄支走?”
“因为这个。”
苗若兰说着突然扯开衣服,陆九溟脸色一变急忙转头,紧接着又听苗若兰轻声道:“你看。”
“我不看!”
陆九溟满脸窘迫的捂着眼睛:“苗姑娘,我不知道你们苗疆是什么风俗,但在这里,女子还是不要随便脱衣服……”
“苗若兰没有脱衣服!”
苗若兰在陆九溟的头上拍了一下,右手举着刚拿出来的一块布片,左手将他的眼睛强行扒开:“苗若兰是让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
陆九溟揉着被打的地方稍稍后仰,这才看清苗若兰手里的、是一块一尺见方的白布。
可能是因为年深日久,白布明显有些泛黄,另外还有几排规整的针眼,感觉像是从被褥上裁下来的。
“就是这……哦不对。”
苗若兰挥了挥布片,随后才发现什么似的、单手把布片摊在腿上翻了个面。
这次陆九溟看到了,布片上用木炭作了幅画,但其实更像是一团污渍,黑糊糊一片、几乎看不出什么细节,只能隐约感觉像是一把……
“长了锯齿的刀?”
陆九溟皱了皱眉,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炭灰线条,愈发觉得这幅稚童随笔似的画作有些眼熟:“脊骨为背、利齿为刃、通体漆黑,这是……”
“饲魂刀。”
苗若兰抢先说出了那个答案:“岭南顾家,百年饲魂刀,你在渡阴船上见过的。”
陆九溟看着那幅图,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红枫山消失……和岭南顾家有关?”
苗若兰点点头,随手将布片抛向天空,紧跟着就有一群飞虫呼啸而来,裹着那块布片飞向了远处:“那个村民没看清陌生人的长相,只看到他带着这样一把刀。”
“……或许只是形制相近?”
“可能是吧?”
苗若兰满不在乎的说道,随后枕着双手躺在了草地上:“苗若兰觉得是饲魂刀,所以才把他支走,其他的事情你来想,告诉苗若兰要杀谁就行了。”
“可是……”
陆九溟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苗若兰己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那群飞虫离开的方向思索起来。
现在的情况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像苗若兰认为的,红枫山消失的前几天夜里,有顾家的人带着饲魂刀来过这里。
其二是陆九溟刚才想到的,那位村民所谓的“目击”,只是因为深夜、再加上起夜时的匆匆一瞥,所以看错了。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件事都应该和顾西棠没关系,毕竟他今天才在渡阴船上拿到了饲魂刀,而且在进入试炼之后,饲魂刀就像铜胎傩面一样成了木头。
想到铜胎傩面,陆九溟又拿起腰间那块“烂树皮”看了看,然后下意识的扣在了脸上。
这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但让陆九溟没想到的是,粗糙的“树皮”内里接触到皮肤后,他竟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