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手机阅读
手机扫码阅读
使用手机扫码阅读

第202集:《锈蚀的齿轮》

执掌风 竹晴园 4584 字 2025-07-01

锈蚀的密钥

地下三层的空气里漂浮着铁锈与灰尘的混合气味,像一床捂了三十年的旧棉被。杜志远蹲下身时,膝盖骨发出轻微的脆响,手电筒的光束在潮湿的墙壁上划出一道颤抖的光痕,最终定格在角落里堆积的金属残骸上。那些被蛛网包裹的主机外壳己经斑驳成暗褐色,散热孔里塞满了棉絮状的尘垢,乍一看像一堆被遗忘的工业废料。

“头儿,这边有发现!”技术组的小李突然压低声音,他的指尖正拂过一台主机的插槽——那里插着个黑黢黢的长方体,塑料外壳上印着“Hayes”的字样,侧面的接口还缠着褪色的电话线。

杜志远的心猛地一沉。那是1990年代末流行的拨号调制解调器,猫一样的形状,如今只在计算机博物馆里才能见到。他伸手去拔,却发现插头与插槽之间己经生出细密的铁锈,轻轻一拽就带下几片剥落的金属皮。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调制解调器的信号线竟连接着一台看起来更古老的服务器,主机面板上的电源指示灯……正在极其微弱地闪烁。

“怎么可能?”小李倒吸一口冷气,“这地方至少十年没人来过了,哪来的电源?”

团队的应急灯次第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这是一个规整的矩形机房,几十台服务器像沉默的墓碑排列整齐,只是所有设备都蒙着厚厚的灰毡。最前排的主机箱敞开着,露出里面缠绕的线缆——其中一根蓝色的五类网线格外突兀,它从生锈的主板上延伸出来,消失在墙角的通风管道里。

杜志远顺着网线摸索过去,指尖触到管道内壁时,感觉到轻微的震动。不是风声,是某种持续的、规律的电流声。他猛地掀开一块松动的铁皮,里面赫然露出一束闪烁着绿光的光纤,它们像活物的血管般沿着管道向上延伸,尽头连接着地面上某个未知的节点。

“数据还在往外传。”老郑的声音带着沙哑,他举着便携示波器,屏幕上跳动着微弱的波形,“协议是老旧的X.25,但封装方式很奇怪……像是把工业数据拆分成了民用数据包。”

三天前,边境城市的能源调度系统突然出现异常,万吨级的蒸汽轮机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频繁启停,监控画面里的机械臂像醉酒的舞者般胡乱挥舞,而后台日志显示,核心参数正以物流订单的名义被源源不断导出。杜志远带着团队追踪数据流向,最终锁定了这片废弃的纺织厂——谁也没想到,三十年前的基建工程里,竟埋着这样一颗锈蚀的定时炸弹。

他蹲在一台服务器前,用瑞士军刀刮开外壳上的锈迹。“国营第七纺织厂计算机中心”的字样逐渐显现,字体是老式的魏碑体,旁边还有一行模糊的钢笔字:“1998.5.12,老王调试完毕”。杜志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老王,王建国,退休快十年的老工程师,当年纺织厂数字化改造的技术负责人,总爱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杜啊,老东西可靠,新玩意儿容易掉链子。”

“头儿,看看这个。”小李递过来一本泛黄的技术手册,封皮上印着《工业控制网络安全规范(试行)》,1997年版。内页里夹着一张手绘的电路图,用红笔在“远程维护接口”旁画了个圈,旁边批注着:“预留拨号口,方便夜间调试,切记加密。”而在电路图的角落,有人用铅笔淡淡描了个笑脸,像个恶作剧的记号。

“后门。”老郑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当年为了图方便留的远程接口,用的还是默认密码!”他指着服务器屏幕上跳动的乱码,“你看这数据传输模式,跟王工当年写的维护程序一模一样,只是被人加了个数据封装层。”

杜志远的手指划过手册上的铅笔印,那笑脸的轮廓己经模糊,却像一根细针戳在他的记忆里。他想起三个月前在王建国家里喝茶,老爷子指着客厅里的老式座钟说:“你看这钟摆,走了五十年没出过毛病,比你们那些智能手表靠谱。”当时他还笑着反驳,说机械结构迟早会被芯片取代,现在想来,老爷子眼里的惋惜或许另有深意。

“嗡嗡——”最前面的服务器突然发出一阵异响,散热风扇挣扎着转动了两圈,屏幕上的乱码瞬间变成了清晰的英文指令。杜志远瞳孔骤缩,那是境外某黑客组织常用的控制协议!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电磁干扰器,却在按下开关的瞬间顿住了——主机箱侧面的散热孔里,掉出来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展开纸包,里面是半块生锈的齿轮,齿牙间还卡着一段断了的电话线。齿轮的背面刻着极小的字:“1998.6.4,调试失败,暂封。”杜志远认得这字迹,是王建国的亲笔。他突然想起老爷子退休前最后一次来单位,手里攥着个布包,说是要把“没用的老零件”带回家收藏,当时他还帮忙拎过,包里沉甸甸的,像是装着几块废铁。

“电源找到了!”小李在墙角惊呼,“是个太阳能充电宝,接在通风口的采光板上!”那是个样式老旧的充电宝,外壳印着“2015限量版”,电量指示灯只剩一格在闪,却顽强地给这堆老古董供着电。杜志远突然明白,为什么数据泄露会在三十年后爆发——不是黑客刚发现这个后门,而是有人在三个月前,悄悄给这里接上了电源。

着手里的齿轮,铁锈蹭在指纹里,像某种时间的印记。王建国当年留下的,或许不只是一个技术后门,更是一个关于信任的隐喻——他相信老伙计们不会滥用这个接口,相信时间会让一切隐患自然消亡,却没算到技术的生命周期会被人为延长,更没算到“老东西可靠”的执念,最终成了被撬动的支点。

“通知总部,”杜志远的声音有些发涩,“数据源头找到,是1998年纺织厂改造时的遗留后门。另外,帮我联系王建国工程师,就说……我想再跟他喝次茶,聊聊老零件的事。”

走出地下机房时,傍晚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厂区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几片黄叶落在肩头,像某种迟来的提醒。杜志远抬头望着天空,突然觉得那些在数据洪流里奔涌的0和1,其实从未真正消失,它们只是换了种方式,藏在锈蚀的齿轮里,躲在泛黄的手册中,等着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成为时间埋下的、最锋利的伏笔。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