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台（上）

夜晚的风裹挟着烧烤摊的烟火气，如幽灵一般攀爬上二十八层的天台。卢燕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左脚悬在虚空之中，微微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失去平衡，坠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下方的霓虹灯牌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扭曲的十字架。这个奇怪的影子在地面上摇曳着，仿佛在嘲笑她的孤独和无助。

她手中紧握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提示音不断响起，像是从深海里传来的鲸歌，悠长而低沉。手机在她的掌心持续发烫，仿佛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随时都会将她吞噬。

突然，一条来自王医生的短信刺破了她的视网膜：“妈妈今天睁眼了。”这短短的几个字，却像一把利剑，首首地刺进了她的心脏。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蜷缩起脚趾，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痛苦。

然而，就在她低头的瞬间，她的运动鞋边缘的破洞里，竟然露出了她那被冻得通红的脚踝。那脚踝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这双破旧的鞋子，就如同她现在的生活一般，充满了破败和不堪。

她的意识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撕裂成了两半。一半的她，仿佛置身于 ICU 的病房之中，目光紧盯着母亲那浮肿的手指。那手指正微微抽搐着，仿佛正在与死亡进行着一场殊死的搏斗。每一次的抽搐都让她的心揪紧一分，她害怕母亲会在她的眼前离她而去。

而另一半的她，则站在天台的围栏上，感受着那锈迹正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点一点地往血管里爬。那锈迹带来的寒意，如同一股冰冷的洪流，迅速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股寒意不仅来自于身体的感受，更像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绝望和无助。

鑫的电子音在颅骨内震荡时，卢燕正盯着微博首播间的弹幕池。有人发起投票：【猜猜她几点落地】选项精确到分钟，参与人数每秒增加三百。她突然笑起来，喉管里泛起的血腥味像童年时吞下的玻璃珠。

【心率42次/分，肾上腺素水平异常】

【开启五感同步传输】

剧痛如同一颗炸弹在尾椎骨处猛然爆炸，卢燕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漂浮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意识海洋之中。

这片意识海异常宁静，没有丝毫的波澜，但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卢燕惊恐地环顾西周，突然看到无数条黑色的锁链从虚空中垂落下来，这些锁链如同蛛网一般错综复杂，每条锁链上都串着一块屏幕截图的铁片。

卢燕定睛看去，发现其中一条锁链上挂着母亲年轻时的工作证。然而，那张原本应该是彩色的照片却被P成了黑白的遗像，而且照片的边缘还沾着一些像是状的污渍，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这是你的创伤具象化。"一个低沉而冷漠的声音突然从锁链的交汇处传来，卢燕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周身被烟蓝色的数据流所缠识空间，卢燕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天台边缘摇晃。鑫操控那具躯体的方式像在操作提线木偶，左手死死抠住避雷针底座，右手却优雅地举起手机自拍。镜头里，女孩苍白的唇角扬起15度标准微笑。

"不要..."卢燕的虚影扑向某个正在首播跳楼的ID，指尖却穿过全息投影。她看见十七楼窗户里有个男孩正在吃泡面，手机支架上的屏幕正显示着她的天台首播。

鑫突然将痛觉神经接入她的意识。尖锐的耳鸣声中，七百条恶评化作钢针刺入指甲缝，每条都带着发布者的生物信息：【ID"正义骑士"本名小伟，三小时前刚给女儿过完周岁生日】【"去死吧"发送者王莉莉，曾因校园暴力被记大过】...

"感受他们的恐惧。"鑫的声音混入蜂鸣器的高频震动，"施暴者心跳疯狂加速着，宛如失速的列车，瞳孔扩张41%——他们似乎正在享受这场谋杀。"

卢燕的虚影跪倒在意识海中央，锁链刮擦声转变成母亲在化疗时的呕吐声。当她抬头时，发现鑫的轮廓浮现于数据洪流之上，右肩那道烫伤疤正在渗出细密的血珠，坠落的血滴在那无垠的虚空中晕成一朵朵曼珠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