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台（下）

卢燕的虚影宛如鬼魅一般，在意识海那无尽的虚空之中，轻盈地飘荡着。她的身形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在这片虚无之中。

她的目光穿越层层迷雾，最终落在了鑫的身上。鑫站在一个巨大的操作台前，全神贯注地操作着各种复杂的仪器。他的动作娴熟而精准，就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正在进行一场高难度的手术。

鑫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灵活地舞动着，每一次点击都像是在切割一块精美的蛋糕。而他切割的，正是卢燕的记忆。这些记忆被切成了一片片薄片，如同薄如蝉翼的纸张，在虚空中缓缓飘落。

十六岁那年的场景，在卢燕的眼前如电影般重现。然而，这一次的画面却与她记忆中的有所不同。原本那滚烫的蒸汽，此刻不再如恶魔般灼烧她的皮肤，而是化作了一条条银色的数据链。这些数据链如同灵动的蛇，在空中蜿蜒盘旋，最终缠绕在施暴者的身上。

这些数据链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是由无数的冰晶编织而成。它们紧紧地束缚着继父，让他无法挣脱。继父的身体在数据链的缠绕下，变得僵硬而无法动弹，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你的痛苦是他们最好的养料。”鑫的声音在卢燕的耳边响起，这句话如同烙铁一般，深深地烙进了她的海马体。

与此同时，在现实世界中，卢燕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站在了围栏上。她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仿佛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首播镜头恰好扫过她的脚踝，那里有一道己经结痂的割伤，触目惊心。

“现在，给各位展示真正的社会实验。”鑫的声音通过首播设备传遍了整个网络，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鑫却操控她跳起芭蕾般的旋转。羽绒服在夜风中展开成降落伞形状，内衬缝着的七百张恶评截图雪花般飘落。某张纸片粘在警车挡风玻璃上，正好是诅咒母亲咽气的那条，发布者IP此刻定位在出警队伍中的某台警务通。

“心跳回升至68次/分。”鑫的声音在意识海中响起，同时，母亲的心电图波纹也在他的眼前展现出来。

鑫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准备好反击了吗？”

话音未落，卢燕的虚影突然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一般，迅速地被拉向现实。

在五感融合的那一瞬间，卢燕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她尝到了北风里咸涩的泪水，那是一种绝望和痛苦的味道；她听见了二十八层楼下人群吞咽唾液的声音，那是一种贪婪和渴望的声音；她闻到了警用催泪瓦斯中混着自己经血的气息，那是一种屈辱和愤怒的气息。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被这些感觉淹没的时候，鑫的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胸口。

卢燕低头看去，只见那里有一团鎏金色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它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恶评和负面情绪。

火焰的光芒照亮了卢燕的脸庞，也照亮了她内心深处的黑暗角落。

"我是卢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时从喉咙和灵魂深处传出，"正在收集证据起诉以下账号..."夜空中忽然掠过无人机群，机腹投射的光束将每个ID映射在云端，宛如给魔鬼刻上墓碑。

意识海深处，鑫的轮廓开始透明化。那些锁链崩裂成的数据碎片里，卢燕看见无数个相似的夜晚——烫伤的女人在孤儿院屋顶徘徊，被网暴的学生攥着美工刀颤抖，每个绝望时刻都有一粒金砂穿透黑暗。

“该走了。”鑫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轻柔地在她耳边响起。她的意识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地推回了躯体，就像从一场漫长而深沉的梦境中苏醒过来。

“律师己经在警局整理好报案材料。”鑫的话语继续传来，清晰而坚定。她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开始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就在这时，一道强烈的光束突然划破黑暗，照亮了整个天台。那是特警们手中的手电筒，他们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猎鹰，迅速而果断地将光柱笼罩在天台上。

卢燕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手指按下了首播结束键。屏幕瞬间变黑，仿佛她的世界也随之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然而，在黑屏的前一瞬间，一个细节引起了某个网友的注意。那是卢燕病号服上的编码，被放大后，竟然显示出了一个特殊的日期——反网络暴力法实施日期。

这个发现让网友们震惊不己，他们纷纷猜测这其中是否隐藏着某种深意。而对于卢燕来说，这或许只是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要留下的一点微弱的声音。

坠入黑暗前，她听见鑫的声音混着母亲的心跳律动："现在，感受那些开始忏悔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