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沥青陷阱
沥青陷阱
后背砸在柏油路上的瞬间，李砚听见脊椎骨发出“咔吧”轻响。粘稠的沥青像活物般顺着指缝钻进来，泛着冷蓝光的液体却没有半点灼热感——不对，这他妈不是沥青，是实验室那瓶编号ZT-7的液态金属！
三天前爆炸时他亲眼看见这东西蒸发成荧光雾，此刻却实实在在糊在掌心，甚至能看见液体里游动的二进制代码。
“滋滋——”对面鼓楼传来电子合成的驼铃声，穿圆领袍的胡商对着手机屏幕比划，指尖划过的却不是触摸屏，而是悬浮在空中的绿色二维码。
李砚瞳孔骤缩，那串扭曲的加密字符是实验室服务器里的时间坐标公式，此刻却像活蛇般在路面上蜿蜒，所过之处沥青泛起蜂窝状凹坑。
“李砚！”暴喝声从斜后方传来。他滚地避开劈头砸下的青铜量天尺，金属碰撞声里带着电流刺啦响。
云烨的玄色衣摆沾满荧光液滴，手中断成两截的量天尺在渗出幽蓝光芒，截面处露出指甲盖大小的微型反应堆，芯片上蚀刻的星图正是去年他从敦煌壁画拓下来的“开皇星象”。
“你跟踪我？”李砚摸向腰间的狼牙坠，银饰发烫，全息投影里浮出半块暗金色晶体——钍-232，三天前他刚从导师保险柜里偷出来的“时间锚点”。晶体表面爬满蛛网状裂纹，和路面上正在扩散的量子漩涡完美同步。
“跟踪？”云烨甩断量天尺，反应堆蓝光在掌心聚成罗盘，“整个长安的时空锚点都在崩解！你偷走的不仅是晶体，是开皇十九年至今的时空缝合线！”
他看向街角，卖胡饼的摊位不知何时变成了数据乱流，穿工作服的程序员和戴幞头的差役在同一空间重叠，“看见那些二维码了吗？你的实验室把2023年的数据流灌进了贞观年间的长安！”
李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鼻腔里涌进双重气味：烤肉孜然味混着电路板烧焦的糊味。路面开始冒泡，首径半米的黑色漩涡像沥青睁开的瞳孔，路过的行人毫无察觉地踩上去，下半身瞬间数据化，化作绿色代码被吸入漩涡。
“他们看不见？”李砚拽住要冲过去的云烨。
“时空错位期的安全屏障，”云烨扯开衣领，锁骨下方的机械纹身亮如白昼，“只有接触过液态金属的人才能看见——比如你偷晶体时沾到的ZT-7。”他盯着李砚的狼牙坠，“那东西在共振！快收起来！”
晚了。钍-232晶体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李砚手中的银坠“当啷”落地。晶体投影在空中分裂成两半，一半显示着实验室监控画面：导师正对着爆炸后的废墟冷笑，另一半却是贞观年间的长安城，某个戴漏刻博士官帽的身影正在朱雀大街埋下相同的晶体。
“你导师才是始作俑者！”云烨的罗盘突然指向李砚，“开皇年间第一次时空融合就是他搞的，现在他想借你的手重启实验！”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每个裂缝里都溢出不同时代的碎片：明代的官印在数据流里生锈，现代的无人机拖着唐代灯笼的穗子坠落。
最刺眼的是街心喷泉位置，本该喷水的雕塑基座上，不知何时立起了半座青铜日晷，晷针阴影正牢牢锁定李砚的位置。
“时空管理局的锚点！”云烨把李砚扑倒在地，一道银白色光束擦着发梢掠过，在路面烧出焦黑的“停”字，“他们要抹除所有时空污染者！”
李砚这才注意到街角阴影里站着三个穿风衣的人，每人手中都举着造型古怪的长柄仪器，仪器顶端的水晶球正随着量子旋涡的节奏明灭。当第三个漩涡在五米外成型时，其中一人突然指向他们：“坐标确认，二级污染者，清除程序启动。”
“跑！”云烨拽着李砚冲向正在数据乱流的胡商街。液态金属在脚下变得滑腻，每踩一步都会溅起荧光脚印，脚印落地瞬间就凝结成微型时钟，指针疯狂顺时针旋转——这是时空管理局的追踪标记！
“他们用时间流速定位！”李砚想起实验室资料里的记载，ZT-7液态金属会与时间锚点产生共振，“得去时间乱流区！”他指向街尾正在闪烁的广告牌，那里的画面在唐代酒肆和现代便利店之间疯狂切换，“那里的时空边界不稳定！”
两人撞进乱流区的刹那，李砚感觉身体像被扔进洗衣机。左眼看见自己穿着圆领袍在酒肆赊账，右眼却看见穿着白大褂的自己在调试ZT-7。云烨的机械纹身裂开，露出底下真正的皮肤——上面纹着和他导师保险柜里相同的星图密码。
“你早就知道！”李砚在时空乱流中大喊，“三年前你出现在实验室，根本不是意外！”
云烨的手上按在他后颈，某种冰凉的金属液体顺着衣领渗入：“2018年，你导师在终南山挖出开皇年间的时空舱，里面有我的尸体。”他的声音混着多个时空的回响，“他用ZT-7复活了我，却篡改了我的记忆，让我以为自己是贞观年间的漏刻博士。”
量子旋涡的吸力突然增强，李砚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拽住，低头看见沥青里伸出半透明的手，手腕上戴着和他相同的狼牙坠。那手的主人从沥青里“钻”出来，是穿着唐代官服的自己，左眼角的泪痣在渗出荧光血珠。
“那是时间残影！”云烨的罗盘碎成齑粉，他掏出备用的青铜罗盘——李砚从导师保险柜里偷走的那半块，“把晶体给我！只有完整的钍-232才能关闭管理局的追踪！”
时空管理局的光束再次扫来，这次首接命中李砚肩膀。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手臂正在数据化，皮肤下透出绿色代码。咬着牙扯下脖子上的晶体，塞进云烨手中的罗盘凹槽——两半晶体拼接的瞬间，整个街道静止了。
凝固的量子旋涡里，李砚看见无数透明人影在时空夹缝中穿行，每个影子都拿着不同时代的时间锚点。导师的身影出现在最深处，他的西装下露出和云烨相同的机械纹身，正把ZT-7液态金属灌进某个刻满甲骨文的青铜罐。
“当啷——”时空恢复流动的刹那，罗盘掉在地上。云烨的机械纹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后颈处新浮现的条形码，和李砚在实验室的员工编号完全一致。
街角的时空管理局成员慢慢转过身，他们的风衣下露出唐代明光铠的甲片，手中仪器顶端的水晶球映出的，是李砚导师在实验室冷笑的脸。
“他们不是要清除污染，是要保护时空实验。”李砚捡起发烫的狼牙坠，银饰内侧不知何时刻上了新的星图，开皇十九年那次导致长安消失三天的“荧惑守心”天象，“我导师想制造新的时空锚点，把整个长安变成他的时间实验室。”
云烨盯着路面上逐渐融合的二维码与甲骨文，指向鼓楼方向：“那里的时空裂缝在扩大，贞观年间的地下水脉在渗透现代地层。”他踢开一块正在融化的沥青，底下露出半块唐代地砖，砖面上刻着的，正是李砚三天前在实验室笔记本上画的时间公式。
“我们的记忆被篡改了。”李砚想起导师常说的“时空对称性”，现在才明白，所谓的“实验事故”，不过是导师用ZT-7将他们的记忆与古代漏刻博士的记忆缝合，“开皇年间那个试图关闭时空裂缝的漏刻博士，其实是未来的我们。”
时空管理局成员突然加速逼近，这次他们手中的仪器顶端泛起红光。云烨拽着李砚跳进最近的量子旋涡，液态金属在耳边呼啸，李砚最后看见的，是自己导师站在实验室落地窗前，对着他们的方向举起了相同的青铜罗盘——罗盘中央的凹槽里，正躺着半块散发着微光的钍-232晶体。
旋涡的吸力突然消失，两人摔在潮湿的青石板上。李砚抬头，看见朱漆城门上挂着“朱雀门”的匾额，街边胡商的骆驼正对着他们喷出热气，而骆驼背上的货物，正是用ZT-7液态金属包裹的现代服务器主机。
“现在是哪一年？”他摸着城门上的青铜门环，环内侧刻着极小的阿拉伯数字：2023.09.07——正是实验室爆炸的日期。
云烨捡起地上的罗盘，晶体拼接处渗出的蓝光，将两个时代的日期慢慢融合。远处传来金吾卫的喝令声，却混着电子合成的警报音。李砚发现，自己的狼牙坠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质地，坠子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是他熟悉的导师笔迹：
“当沥青吞噬时间时，记住，每个时空都有两个你——一个创造历史，一个修补裂痕。”
而在他们脚下的青石板缝里，荧蓝色的液态金属悄悄渗出，在现代的柏油与古代的青砖之间，织就一张只有时空旅行者才能看见的陷阱之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