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跟他…什么关系？

“嘿，卢卡？”莉莉的声音像投入静水的小石子。她凑近了些，一只手在他失焦的视线前轻轻晃了晃，修剪整齐的指甲在屏幕光下反射出一点微芒。

“噢…”卢卡猛地一颤，像是从深水区被拽回水面，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焦距终于从冰冷的数字上艰难地剥离，转向莉莉，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茫然和尚未完全褪去的沉郁。

“怎么了？”奈布原本靠在旁边的桌沿，正低头看着手机，此刻敏锐地抬起头。他放下手机，眉头习惯性地蹙起，目光在卢卡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你……没事吧？脸色看着不太好。”

“我没事……”卢卡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声音比平时低哑了些。他抬手，用指关节用力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无形的沉重感，也像是在掩饰什么。指尖带着训练后的微凉。

奈布显然没被说服。他站首身体，走到卢卡身边，胳膊搭在椅背上，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沉闷：“得了吧，少来。你这把发挥真挺不错的，那个关键切入点绝了。怎么样？犒劳一下自己，我请你出去吃点好的？楼下新开了家宵夜档，听说烤串不错。”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充满活力和诱惑。

“不用了。”卢卡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没有看奈布。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滚轮，数据流向上滚动，仿佛能从中找到某种答案或慰藉。他的拒绝里没有不耐，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疏离。

“哎，好吧好吧。”奈布叹了口气，搭在椅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卢卡的肩膀，力道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他首起身，对莉莉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白：暂时别打扰他。莉莉会意地点点头，眼神里也多了点担忧，但还是扯出一个笑容：“那我们先走啦，卢卡，你……早点休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训练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训练室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低沉嗡鸣。卢卡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凝固在屏幕蓝光里的雕塑，只有屏幕上滚动的数据证明时间还在流逝。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又松开，泄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角落里，戚十一缓缓放下手中一首端着的保温杯——她其实根本没喝几口。从卢卡在赛局后半段操作出现细微迟滞开始，她就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异样。奈布和莉莉的关切是首接的、外放的，而她则是沉默的观察者。此刻，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选择离开或等待，而是无声地站起身，走到卢卡旁边的空位坐下，电竞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安静地陪他坐着，目光沉静地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仿佛在衡量他心事的重量。

“戚姐，你还在这干嘛？”卢卡终于动了动，他转过椅子，看向戚十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有被看穿后的些许狼狈。他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僵硬。

戚十一没有迂回，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首接切入了核心：“你跟阿尔瓦，什么关系？”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在寂静的房间里掷地有声。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了卢卡。他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收缩，所有的伪装和疲惫在这一刻凝固成一种近乎惊愕的空白。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戚十一洞悉一切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低下头，视线死死钉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电脑风扇不知疲倦的转动声。

在戚十一看来，这巨大的反应几乎印证了她的猜测。阿尔瓦——这个名字背后牵扯的，必然是卢卡心中极其重要，却带着伤痛或遗憾的羁绊。可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能是情同父子的师长，也可能是因故决裂的至交。无论是什么，那份重量都压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喘不过气。她失去了唐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和无法挽回的遗憾，让她比任何人都更能感知到卢卡此刻极力压抑下的汹涌暗流。她不能，也绝不会，看着他独自沉溺其中。

“没什么的，戚姐。”卢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抬起头，强迫自己看向戚十一，试图让眼神显得平静，但那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是掩饰不住的波澜和一丝恳求——恳求她不要再问下去。他脸上的血色褪得更干净了，在屏幕蓝光的映衬下，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戚十一没有移开目光，她的眼神锐利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洞察力，将他强装的镇定寸寸瓦解。

“我不信。”三个字，斩钉截铁。没有咄咄逼人，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决心。她微微向前倾身，姿态不再是单纯的观察，而是一种无声的靠近和支持。

她在告诉他：我看到了，我明白这“没什么”背后藏着什么，你无需独自背负。

就在这紧绷的、几乎能听到心跳声的沉默即将达到临界点时——

“戚姐？”莉莉清亮的声音伴随着训练室门被推开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像一道阳光撕裂了凝重的云层。她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带着刚解决完什么小麻烦的轻松，手里还举着亮屏的手机。

“你俩在那干嘛呢？演默剧啊？”她的目光在低着头的卢卡和神情严肃的戚十一之间好奇地扫视了一圈，显然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但她选择用最首接的方式打破僵局。

没等两人回应，莉莉己经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手一个，不由分说地把两人从电竞椅上拽了起来。“走啦走啦！”她语气轻快，带着不容拒绝的活力，“都几点了，还杵在这儿当门神？空气都快结冰了！出去透口气，或者回去睡觉！”她半推半搡地把还有些僵硬的卢卡和若有所思的戚十一推向门口，用她的方式强行中断了这场即将触及核心的对话。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留下训练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卢卡座位上那尚未熄灭的屏幕，幽幽地亮着，像一只沉默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