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迷局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还萦绕在指尖，卡尔刚在入殓室戴上那副薄薄的乳胶手套，指尖尚未触碰到任何需要他专业技能的事物，口袋里的手机便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约瑟夫的名字，信息简短得近乎命令：“我有事找你。”

卡尔盯着那行字，眉头习惯性地微蹙。死亡不会等待，但约瑟夫……他指尖悬在手套边缘，犹豫像一层薄雾笼罩着他。最终，他还是摘下了那副象征工作状态的手套，将它们仔细搁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转身推开了工作室沉重的门。外面的空气带着初夏傍晚的微暖，与他刚离开的、恒温恒湿的肃穆空间截然不同。

约瑟夫的别墅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寂静。卡尔刚踏上修剪整齐的草坪小径，别墅那扇雕花的橡木门便打开了。玛丽走了出来，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看到卡尔时，她脸上掠过一丝混杂着尴尬和如释重负的神情。

“卡尔，你来了？”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一些。

卡尔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略显局促的脸庞：“约瑟夫他怎么了？”他首奔主题，职业性的敏锐让他捕捉到玛丽眼神的闪烁。

“他……”玛丽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喝醉了，有点难受。”她快速补充道，“麻烦你了，卡尔。”说完，不等卡尔再问什么，她便侧身从他身边走过，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很快消失在通往花园小径的拐角。

卡尔站在原地，看着玛丽离去的方向，疑惑更深。玛丽替约瑟夫传话？这本身就不寻常。他收回视线，推开那扇虚掩的大门，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水和浓烈威士忌酒气的暖风扑面而来。

别墅内部的光线调得有些暗，营造出一种昏昏欲睡的氛围。卡尔循着记忆走向约瑟夫的卧室。门开着，他一眼就看到约瑟夫以一种近乎放弃的姿态仰躺在床上。

昂贵的丝质衬衫领口被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银色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额前，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笑意的脸庞此刻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眉头紧锁，呼吸有些重。他的手机就滑落在枕边，屏幕还亮着，赫然停留在与卡尔的聊天界面，那条“我有事找你”的信息孤零零地显示着。

果然。卡尔心中了然，那消息是玛丽的手笔。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之前来去匆匆，此刻他才注意到床头柜上那个精致的银质相框。

照片上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男人，乍看之下双生子般难以分辨，但细看，左边那个眉眼更显矜贵锐利，嘴角噙着熟悉的笑意——是约瑟夫。而右边那个，神情似乎更活泼些，眼底深处却带着一丝卡尔无法解读的忧郁。

他是谁？卡尔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那几乎完美的相似之下，细微的差别反而更令人不安。

“喂？”卡尔走近床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约瑟夫毫无反应，只有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卡尔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是卢卡的消息，带着醉酒后特有的黏糊和任性：“我喝醉了，来接我。”后面还跟着一个定位地址。

卢卡……卡尔捏了捏眉心。他刚准备转身离开，先去处理卢卡那边——毕竟那家伙醉倒在不知名的地方可能更麻烦——手腕却猛地被一股滚烫的力量攥住！那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

“别走。”身后传来约瑟夫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意，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固执。

卡尔浑身一僵。手腕上传来的灼热温度仿佛电流，瞬间窜上他的脊背。约瑟夫的声音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在他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笨拙地转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令人心悸的“咔哒”声。

他低头看着那只紧握自己手腕的手，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泛白。一瞬间的犹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让他立刻做出了决定。他迅速解锁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跳动，给奈布发了条简明扼要的信息，请他立刻去接卢卡。发完，他甚至没等奈布回复，就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然而，就在他刚完成这个动作，心神稍分的刹那，身后那股力量猛地一拽！约瑟夫的手腕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卡尔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这股蛮力拉得重心不稳，惊呼声堵在喉咙里，首首向后倒去，重重摔在柔软的床铺上。

天旋地转之后，卡尔惊魂未定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约瑟夫放大的俊脸。那双平日里如冰湖般湛蓝的眸子此刻被酒精蒸腾得迷蒙一片，却燃烧着一种卡尔从未见过的、极具侵略性的热度。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冷冽香气，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暧昧气息，将他完全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