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营地中的微光
沈敬之的谋士——那个戴着沐云舟人皮面具的男人——在混乱中宣告了疫病只是开胃菜，更可怕的杀招针对太子而来。营地外，沈家军的围困如铁桶般收紧。营地内，绝望与死亡的气息弥漫。
苏风遥的腹痛如绞，她勉力支撑着身体，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营帐里挤满了痛苦呻吟的士兵，他们面色青紫，腹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空气中混合着排泄物的恶臭、汗水和死亡的腥味，令人作呕。军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看着病患在抽搐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嘴里还喃喃着“水……好渴……”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荆隐的脸上写满了焦躁，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凶猛的病症，“军医说这是中了邪，要设坛祭祀……”
“放屁！”苏风遥一声怒喝，声音因虚弱而显得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中毒！是水源被人投了毒！”她脑中闪过现代医学中对烈性传染病或中毒的描述，结合阿福临死前的呓语和谋士撕下面具时的狂言，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这一点。
她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扶着营帐柱子站稳，目光扫过一张张绝望的脸。不能慌，一旦她垮了，这支军队就彻底完了！
“灵儿！过来！”她招手唤来那个瘦小的女医徒，“记住我说的，立刻去办！”
接下来的几日，苏风遥几乎没有合眼。她拖着虚弱的病体，指挥着仅剩的健康士兵和医徒们。没有现代的医疗设备和药物，她只能运用最原始、最基本的现代医学理念。
“所有病患，一人一个营帐，分开！没病的士兵，搬到上风口去住！”这是隔离。
“所有喝过西溪水的士兵，无论有没有症状，都必须隔离观察！”这是溯源与预防。
“烧水！把所有的水都烧开！烧开的水才能喝，才能用来擦洗！”这是消毒。
“用干净的布条，将病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立刻清理干净，深埋！处理完的人，要用草木灰反复搓洗双手！”这是卫生。
老军医们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亵渎神灵，但苏风遥以军令压制。士兵们虽然疑惑，但在看到将军亲自端着简陋的盐糖水（用仅剩的粗盐和红糖冲兑）喂给病患，看到将军自己也脸色苍白、时不时捂着肚子，却依然坚持在病患营帐外指导时，他们动摇了。
“将军，您也中毒了？”萧逸尘守在她身边，看着她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眼中满是担忧。他伸手想扶她，却又克制地收回。他的关心，总是藏在不经意的细节里——在她指导时为她挡住风口，在她休息时悄悄送来温水，在她腹痛难忍时，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给她无声的支持。
苏风遥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自己的腹痛是否与疫病有关，只是哑声吩咐：“去，告诉士兵们，只要听我的，就能活下来！活下来，才能报仇！”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死亡的阴霾，像一束微光，照亮了士兵们眼中熄灭的希望。
在她的指导下，虽然依然不断有士兵死去，但疫病蔓延的速度明显放缓。那些喝了盐糖水、被隔离、保持清洁的士兵，症状有所减轻，甚至开始好转。活下来的士兵对苏风遥近乎盲从，她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家大小姐，而是能在绝境中带来生机的活菩萨。
然而，外部的困境却越来越严峻。沈家军的围困滴水不漏，营地里的粮草和药材飞速消耗。
“将军，探子回报，沈家军在营地西周挖了深沟，布下了弓箭阵。硬闯，伤亡惨重。”荆隐带回了坏消息。
叶影则带来了更令人不安的情报：“我在外围侦查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脚印，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植物残渣，带着一股血腥气。”他将一缕染血的狼毛和一些暗红的植物残渣放在苏风遥面前，“沈敬之的军队里，混入了其他东西。”
苏风遥看着那些东西，腹部的绞痛似乎更剧烈了。她想起沐云舟提到过的“噬心蛊”，想起裴砚秋无意中提及的“血咒草”，又想起星图上标记的草原矿洞方向。沈敬之的阴谋，远不止眼前的围困和疫病。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苏风遥咳了几声，胸口一阵闷痛，“粮草最多还能撑五日。硬闯是死路一条。必须想办法从外面获得补给，并撕开一道口子。”
“可是，沈敬之几乎垄断了所有进出的商路，城里的黑市也被他控制了。”萧逸尘皱眉。
苏风遥看向桌上的星图残片，又想起裴砚秋袖口和屏风上的蝴蝶纹，以及他提到过的“蹊跷”的檀香价格。裴家，作为南风城最大的商贾家族，虽然依附于沈敬之，但他们的商路和财力是绕不开的。而且，裴砚秋似乎知道一些关于星图和沈敬之的秘密。
“裴家。”苏风遥缓缓开口，声音坚定，“我们去找裴家。”
这个决定让萧逸尘和荆隐都吃了一惊。裴家与沈敬之关系密切，此时去求助，无异于与虎谋皮。
“裴家依附沈敬之，但商人的本性是逐利。”苏风遥解释道，“沈敬之的垄断虽然给了他们利益，但也限制了他们的发展。而且……裴砚秋这个人，很复杂。”她没有说出在密室里看到的星图和玉佩，也没有说出裴砚秋的云纹刺青，这些秘密太深，她还需要时间去验证。但首觉告诉她，裴砚秋或许是破局的关键，或者至少，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沈敬之将我们困在这里，以为能耗死我们。”苏风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忘了，困兽之斗，往往更可怕。我们要利用他自以为是的封锁，从他最得意的地方，撕开一道血口！”
决定己下。苏风遥知道，去裴家谈判，无异于刀尖舔血。她的身体状况很差，随时可能倒下。但为了活下去，为了苏家军，为了揭开沈敬之和太子（如果纸条是真的）的阴谋，她别无选择。
营地外的风声更紧了，像催命的号角。但在这绝境之中，苏风遥带来的微光，却点燃了新的希望，指引着苏家军走向下一场未知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