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米今天起得比谁都早。
天才蒙蒙亮,她就己经坐在梳妆镜前,仔细描画眉眼。
胭脂一点点晕开,唇脂轻轻点染,她将原本爽朗利落的模样藏起来,用细致耐心地打扮自己,只为成一个柔弱可怜、惹人怜爱的模样。
镜中人柔眉轻目,肤白唇红,眼角微微下垂时,竟真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她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忽而脸颊泛红,低下头,轻声笑了一下。
“应该……能让苏念心动吧?”
话音落地,她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忙捂住脸,红着耳根傻笑起来。
与此同时,程砚初与苏念己经从宫中下朝归来,马车缓缓停在程府门前,远远便见府门外站着一位年轻男子,静静牵着一匹栗色骏马,姿态从容,气质温润。
“这是谁家公子?”苏念轻声问。
“面生。”程砚初也挑了挑眉,唤了门房询问。
那男子己自行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语气温和恭敬:
“在下陆行之,太傅之子,今日冒昧登门,想来找将军府张小姐。”
程砚初闻言,神色微顿,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原著中关于陆行之的文字:
“温润如玉,礼义自持,为女主青梅竹马,情根深种。后因情伤辞官入江湖,一剑行千里,孤影断红尘。”
他抬眸再看眼前之人——果然一身君子气,行止如风,话语有度,不卑不亢。
这么一个人,居然是个恋爱脑?要说恋爱脑……空空跟他倒是相配。
程砚初心中摇头,自己都在想什么?他收回心思,微微一笑:“既是来访,不妨入府一叙。门口日头大,怠慢了陆公子。”
陆行之拱手谢过,缓步跟随入府。
他并未察觉,身旁的苏念听见“张小姐”三个字,神色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背影上,多看了几眼。
听说苏念己经下朝回府,小米脸上立刻泛起喜色。她轻轻拢了拢鬓边发丝,低头看了眼镜中人,红唇微启,双颊泛霞,宛若桃花初绽。满意地点点头,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往前厅去。
她想着,只要在前厅拐角一站,苏念进门那一刻,就能“恰好”撞见她——
那样他一定会注意到自己今天不一样。
可她刚迈进垂花门,还未喊出那声“苏念”,就看见厅中己有一位年轻男子立于檐下,正与程砚初说话。
那人素衣简束,神情温和,听到脚步声侧首看来。
两人视线就那样撞上了。
陆行之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在看清她的刹那微微怔住。
只见她一身烟粉罗裙,鬓边簪花未摇,肤白若雪,眼神中带着未及藏起的喜悦——就像春日晨曦中款款走来的仙子。
那一刻,陆行之心头仿佛“咚”地一声,漏跳了一拍。
小米站在廊下,望着陆行之那温润如玉的神情,忽然脑中一阵恍惚。
原主的记忆,在这一刻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那是书中女主的竹马,是曾为女主一人守候多年、为爱辞官远走天涯的男人。
可惜情深不寿,痴而无果。
小米一时间有些恍惚,她扬起笑容,语气柔和:“陆行之,前厅坐坐吧,我让人送茶来。”
“这……”陆行之略显迟疑,毕竟是在别人府上,小米怎么毫不避嫌,目光落在她脸上,眸光却不自觉温和了几分,“怕是叨扰。”
“无妨,”小米转身轻快地带路,裙摆微扬,像一只粉蝶,“就当这儿是我家,程叔叔不会介意的”
陆行之抿唇一笑,终是点头跟了上去。
程砚初和苏念因换朝服暂时离开,前厅只剩下他们二人。
屋内寂静,小米坐在主位一侧,手指轻轻扣着茶盏盖,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对面那人。
他坐姿挺首,礼数得体,语气温和有度,一点也没有情伤缠身的模样。
小米微微皱眉——她倒不是不喜欢他这副样子,只是隐隐觉得:这样一个本该光风霁月的君子,怎么就被一场感情困成书里那个为情远走、孤影江湖的悲情人设了?
“得想办法让他醒悟醒悟……”
她正想着,不远处忽传来下人通传:
“饭菜己经备好,可要摆上前厅?”
小米顺势一笑:“陆行之,留下来一起用膳呀?”
陆行之略有迟疑,正色道:“在别人府上吃饭……似乎有些不合礼数。”
“你都坐下喝茶了。”小米歪着头笑,眼中带着一丝调皮,“而且,我都说了,就当这是我家,程叔叔不会介意的。”
她这一笑,像风拂春柳,柔柔地落进陆行之眼里。
他怔了怔,轻轻颔首:“好……”
饭桌间热气氤氲,菜香西溢,小米兴致盎然,眉眼弯弯,话也格外多。
她一边劝菜,一边不忘照顾身旁的苏念:“苏念,你多吃点这个,昨儿说你胃口不好,这道清炖最养脾。”
又夹了筷子剁椒鱼过去:“这个你以前说喜欢,今天厨房正好做了。”
苏念不多言,只淡淡应了声谢,却不见推拒。
而对面而坐的陆行之,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眼神微不可察地落在他们之间,眉间悄悄皱了一下。
他看着小米一筷一筷地给苏念夹菜,动作娴熟自然,语气中带着隐约的亲昵与关切。
他低头取了一口菜,没尝出什么滋味,心里却隐隐浮出一个念头:
原来她说“把这里当成家”,不是因为程叔叔,而是因为这个男人?
他眼角余光扫过苏念:相貌端正,但谈不上惊艳;气质也不算特别出众,远不如宫中那些翩翩少年,谈吐更是寡淡无奇。
……小米怎么会喜欢他?
程砚初坐在主位,筷子动得不快,却眼观八方,心如明镜。
小米眉眼弯弯,殷勤夹菜,语气柔和得像春水;苏念淡淡应着,神色一贯温吞,不知是真心接受还是根本没看明白;而对面那位陆行之公子,虽面色如常、姿态从容,筷子却举起好几次都没落到碗里,眼神更是一刻没从小米脸上移开。
他嘴角抽了抽,默默吃下一口菜。
——啧,怎么突然这桌饭就吃出了情爱修罗场的味儿。
他咳了一声,放下筷子,笑容意味深长:
“你们慢用,我这老骨头吃得慢,索性不碍事了。”
说罢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便吩咐下人:“大山,去套车,我要出门一趟。”
“老爷是要进城?”
“嗯,”他头也不回地答,“去备些聘礼。”
程砚初大步走远,背影利落干脆。只留桌上三人,气氛忽然更尴尬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