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将槽子糕的霉斑映成血色。
红梅攥着半块发绿的糕点发抖,春梅弯腰拾起浸湿的领养记录,前世的婴儿啼哭在耳畔炸响——正是这页纸让她做了三十年任人拿捏的哑巴。
"二姐咋知道糕上有字?"
建军捡起沾着鼠粪的防疫所文件。
春梅用顶针刮掉霉斑,前世被迫背诵的日文档案自动涌到舌尖:"三哥瞧这花纹,跟王主任他娘寿衣上的樱花..."
张桂芳的裹脚布突然缠住红梅手腕:"死妮子偷吃供品!"
铁柱媳妇的腌菜坛被撞翻在地,1972年街道办表彰名单恰好盖住"李周氏"签名。
春梅踩住名单边缘笑道:"娘,该把破铜圈交防疫所换奖状呢。"
红梅的羊毛衫勾住纺锤,扯出的线头缠成死结。
春梅知道这线团会在二十年后勒住自己脖子,此刻却故意引建军用弹弓射向线轴:"三哥射中红心,明儿给你换玻璃弹珠!"
线轴滚进灶膛的刹那,春梅把金戒塞进火钳夹层——那里藏着前世建军偷藏的粮票,三日后会印上大女婿的指纹。浓烟腾起时,院门传来踹击声。
"爹当年借的三十斤全国粮票,连本带利该还五十斤了!"大女婿赵金宝的翻毛皮鞋碾过门槛,春梅盯着他袖口若隐若现的青狼纹身——与前世活埋她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张桂芳的火钳还在冒烟,赵金宝带来的两个青工己经掀翻八仙桌。
春梅瞟见其中一人脖颈的梅花疤——正是1975年盗取防疫所物资的在逃犯。
"白纸黑字按着手印!"
赵金宝甩出的借据拍在纺车上,春梅早用顶针在借据背面刻了磷粉划痕,煤油灯一烤便显出"作废"字样。红梅突然扑向借据:"大姐夫,我把金戒抵..."
春梅的顶针抢先弹到纺车轮轴,前世摸透的机械构造让她精准卡死转轮。
绷断的棉线如蛛网罩住借据,浸过明矾水的线头遇热显字:"今收到李守业同志主动上交敌伪物资金戒壹枚。"
"敌伪物资?"梅花疤青工倒退半步。
春梅掀开灶台砖,取出昨夜用萝卜刻的防疫所公章:"爹上个月就交公了,奖状还在王主任那儿呢。"
赵金宝的皮鞋碾碎萝卜章,却露出裹在里面的真公章——春梅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盗换这枚要害印章。
铁柱媳妇突然指着腌菜坛惊叫:"坛底咋有血字!"
春梅舀水泼向坛身,提前用葱汁写的"赵金宝盗卖防疫棉"在盐渍中浮现。
两个青工踹翻咸菜缸就跑,撞散的面粉在地上显出鞋印,与粮票上的油渍脚印完全重合。
"大姐夫拿假借据诓人,"春梅把粮票按在赵金宝纹身上,"这上面可沾着你从防疫所偷的柴油..."
话音未落,街道办的铜锣声己在巷口炸响,春梅知道王主任的自行车铃铛还有七声到达战场。
赵金宝袖口的青狼纹身擦过粮票,柴油味混着腌菜酸气冲得王主任的自行车铃铛提前炸响。
春梅数着第六声铃响时,左脚己踩住门槛暗藏的弹簧机关——这位置能让闯入者恰好跌进灶膛灰堆。
"防疫棉的事咱另说!"
赵金宝掏出钢笔改借据日期,笔尖戳破纸面的刹那,春梅蘸着唾沫抹过裂缝——
前世这招让三哥替罪入狱的伎俩,此刻反成催命符。
墨水晕染处突然浮出蓝影,竟是建军用弹弓射来的蓝矾石击穿纸页。
红梅突然掀开炕席,露出春梅用月经血混合铁锈画的"符咒",1973年批斗神婆的标语正反贴成太极图。
"大姐夫身上有东西!"她尖叫着把腌萝卜砸向赵金宝后颈,青狼纹身沾到萝卜汁竟泛起萤光。
春梅早在前世刑场上就知晓——这伙人用特务药水纹身,遇酸显形。
王主任的手电筒光柱扫过时,赵金宝脖颈赫然亮着"23号物资"编号,与春梅昨夜偷塞进他衣领的防疫所标签一模一样。
"好你个盗卖国家物资!"
王主任的胶鞋踩住欲逃的赵金宝,鞋底压碎的正是春梅重生那日埋的玻璃碴,此刻扎进他膝盖的深度与粮票齿痕完全吻合。
建军突然指着灶膛喊:"火里有金戒!"
众人转头瞬间,春梅用火钳夹起烧红的顶针烙向借据,铁柱媳妇补丁里的锡纸遇热融化,将"作废"字迹永久烫进赵金宝手背。
浓烟腾起时,里屋传来张桂芳的哭嚎——她藏了半辈子的银元匣子,正卡在鼠洞深处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