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二丫头非要撕破脸？”
炕洞轰然塌落时，张桂芳正攥着烧火棍搅灰，崩裂的土坯里突然滚出个焦黑的铁皮盒
——那是春梅前世被大姐夫抢走的陪嫁。
铁柱媳妇眼疾手快踩住盒盖，鞋底粘着的灶灰却显出字迹："1968年冬月廿三，桂芳代存银镯壹对。"
"娘还私藏首饰！"
红梅的羊毛衫勾住盒角，扯断的锁扣里掉出两截银镯。
春梅一眼认出镯心嵌着的蓝玻璃，正是她七岁那年打碎的五斗橱镜片。
张桂芳突然夺过烧火棍捅向火墙，飞溅的炕灰迷了众人眼，却盖不住镯身刻的小字：
"长女春梅周岁礼。"
建军扒开碎土坯突然嚷道："二姐镯子咋刻着红梅生辰？"
春梅抹开灰烬细看，被烟火熏黑的"梅"字下半截分明是后刻的，刮痕里还沾着1960年的玉米糊。
铁柱媳妇突然拍腿大笑："当年闹饥荒，桂芳姐拿银镯换过三斤红薯面！"
"胡说！"
张桂芳的裹脚布缠住铁皮盒往灶膛塞，春梅早用火钳卡住风门——
前世这匣子就是在此处烧化了证据。
红梅突然尖叫，半截银镯牢牢吸在她腕间，皮肤上渐渐浮现淤痕，竟与镯内暗刻的"次女"字样完全重合。
春梅掰开红梅抽搐的手指，在镯子接口处抠出团棉絮——
正是她出生时裹的襁褓布料，染着洗不净的墨渍"弃"。
火墙裂缝透进的风打着旋，将棉絮卷到腌菜缸沿，泡发的芥菜疙瘩上浮着层油花，映出张桂芳煞白的脸。
裂开的火墙灰里埋着张卷烟纸，红梅抖开时1972年的粮票存根簌簌掉落，包着的正是银镯另一截。
春梅踩住存根冷笑：
"娘用我的镯子换粮，倒给红梅留收据？"
张桂芳的顶针突然卡进墙缝，拽出的麻绳上串着七个铜钱——
正是当年说好给春梅当嫁妆的"七星压箱钱"。
铁柱媳妇用纳鞋锥挑开绳结，最末的铜钱孔里竟塞着纸条：
"1965年秋，抵红梅医药费。"
"原来我这条命是二姐的镯子换的..."
红梅瘫坐在纺车旁，腕间银镯撞上车轴。
咔嗒一声，镯子弹出暗格，掉出张泛黄的出生证明——
姓名栏的"李红梅"明显覆盖着"李招娣"。
春梅攥着证明对准日光，被涂改的笔迹里还夹着半根银丝——
与张桂芳嫁妆匣里那根断了的绣花针一模一样。
建军突然从灶膛灰里扒拉出个搪瓷缸，缸底结着黑痂：
"二姐瞧，这上头印着'奖给接生员'！"
铁柱媳妇夺过缸子倒扣，掉出的老式钥匙正插进火墙暗格，转开的抽屉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双虎头鞋——
尺寸从婴孩到三岁俱全，每只鞋底都绣着"春梅"。
红梅的镯子突然开始发烫，在手腕烙出浅印，细看竟是当年被丢弃的婴孩脚环花纹。
院外忽然传来收破烂的吆喝声，张桂芳疯了一样把虎头鞋塞进腌菜坛。
春梅却盯着坛口封泥——
那上面深深嵌着枚银镯印，与她前世在福利院档案袋上见过的印章严丝合缝。
风卷着火墙灰扑向院角的梧桐树，树皮剥落处，二十年前刻的"换孩契"正在龟裂。
火墙轰然坍了半边，飞扬的炕灰里窜出只铁皮青蛙。
春梅一脚踩住发条钥匙——
这玩具是前世建军偷拿她嫁妆钱买的，此刻拧动时竟吐出半张1975年的细粮票。
“二姐快看！”
红梅抖着银镯扑过来，腕间淤痕沾了灰竟显出字迹：
“凭此镯可兑城西粮站二十斤白面。”
春梅冷笑，这行小字分明用绣花针蘸着印泥后描的，针脚还带着张桂芳独门绣法的回钩。
铁柱媳妇突然用掏灰耙扒开碎砖，勾出个烧焦的绣花绷子——
绷布上残留的“春”字补丁，正是当年裹着红梅进门的襁褓布料。
张桂芳的裹脚布缠住绣绷往灶膛塞，春梅早用腌萝卜堵住烟道，浓烟反呛得她咳出团棉絮。
“娘当心！”
建军抢出的棉絮在煤油灯下一照，霉斑拼成的“换”字，与冰窖里冻着的生辰帖笔迹完全重合。
红梅的银镯突然脱手滚向炕洞，吸住块铁皮露出磁石芯——
那磁石背面黏着张泛黄照片，竟是张桂芳抱着穿虎头鞋的婴孩站在福利院门口。
“这鞋…不是压在火墙暗格里的吗？”
铁柱媳妇的纳鞋锥戳向照片，春梅却盯着福利院门牌号——
与她前世被收养时记忆中的锈蚀数字一模一样。
风卷着灰烬扑向腌菜坛，坛口银镯印突然裂开，露出藏在釉彩下的钢笔字：
“领养费三十斤粮票己结。”
张桂芳突然抄起掏灰耙砸向照片，耙齿刮破的墙皮里簌簌掉出粮票存根，每张背面都有个沾着口脂的指印——
正是她用银镯换粮时按的手印。
红梅瘫坐在纺车旁，车轴缠着的红线突然崩断，十二颗木珠子滚进灰堆，每颗都刻着不同年份的春梅生日。
“二丫头非要撕破脸？”
张桂芳攥着半截银镯往火里扔，春梅早用顶针勾住灶膛铁丝网——
前世这镯子就是在此处熔成银锭，成了红梅的嫁妆压箱钱。
熔化的银水突然在铁网上凝成地图，标注的粮仓位置竟与冰窖血字箭头指向同一处。
铁柱媳妇突然掀开炕席，露出春梅重生那夜用月经血画的符咒——
此刻被银水浸染后，赫然显出“母女断亲书”五个大字。
院里梧桐树突然传来断裂声，二十年前挂过换孩契的枝桠轰然砸穿窗纸，树芯里塞着的绣花样子飘到银镯上，针脚里缠着根胎发——
正是春梅出生时被剪下又失踪的那缕。
红梅突然扯开棉袄领口，胸口的梅花胎记在银光下泛红——
与绣样上“1963年腊月初八”的褪色血字严丝合缝。
张桂芳的裹脚布缠住树杈要往井里扔，春梅却从树洞掏出半块槽子糕，霉斑拼成的“赎”字，正是她前世咽气前没喊出口的质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