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巍巍地伏在那一丛稻草之中,他抖着手臂将那一捧稻草抱起来。
首起身来的时候,骨头之间传来的钻心之痛让他的动作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好半天才呲牙咧嘴地立起来。
抱着那一捧稻草几乎是蹭到了梯子前,身后稻草七零八落地撒了一路,惹得旁边的壮汉又向他摇了摇拳头。
沈北辰几乎是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此刻他蓬头垢面的如同街角的乞丐,半点也看不出来当日那温润矜贵的富家公子气质。
015之前看到男主这张这张邪魅狷狂、精致的宛如女娲毕设的脸变成现在这样。
有一种用描金象牙筷子吃屎的无力感。
任你样貌再惊天动地,等头发胡子长成野草的时候,再遣词造句充其量也只能说:
这真是一只身姿挺拔的猴子啊。
阮棠与杨清一眼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在听见阮棠的声音时,沈北辰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
好在他此刻形同乞丐状若野人,阮棠并没有把他认出来。她只是客客气气地对那壮汉行了一礼:“这位大哥,我与师兄路过甚是疲惫,可否借宝地歇歇脚。”
原本还耀武扬威的壮汉此刻却颇为有礼向阮棠还礼道:“若是两位不嫌弃寒舍简陋,大可在此喝杯茶吃顿便饭再走。”
说完还冲着一旁试图将自己藏到干草垛之后的沈北辰吆喝:“小沈!小沈!烧点水来!”
沈北辰如蒙大赦,遮掩着面庞转身向屋里走去。
他在里头烧水,外头却能听到那壮汉与阮棠搭话的声音。阮棠此番在外经历了不少事情,身上那股子憨首傻气褪去了不少,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女侠的飒爽英姿。
沈北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便落在了阮棠的身上,脑海里也一遍遍回想当初与阮棠共度的那一个月。
作为他落魄前最后的美好时光,这段回忆己经在他脑海里经过无数次的加工变得甜蜜非常,眼下看到了回忆里的人。
他那颗原本沉寂下去的心,渐渐又活泛起来。
若是她能认出自己,是不是会带自己走。
一定会的,毕竟她那么喜欢自己。说不定她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来找自己的。
这样一想,他便有了些自信,端了滚烫的茶水出去,想先不着痕迹地暗示阮棠一下。
毕竟她身边还跟着别人,沈北辰实在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落魄的样子。
阮棠此刻正与那壮汉聊得兴起,一旁的杨清并不插话,只是静静地听。偶尔在阮棠想不起来的时候,替她补充一句。
两个人郎才女貌,看起来实在是非常般配。沈北辰的脚步被这样的景象硬生生牵绊住了,但他也只是迟疑了一瞬间,很快又向着那三人走去。
只要阮棠发现自己是谁,一定会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的。她旁边的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他这样想着,连日里疼的不行的骨头好像也没那么痛了,来到三人身边给他们倒了茶水。
在把茶碗递给阮棠的时候,沈北辰不着痕迹地对阮棠眨了眨眼睛。
阮棠看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抽动着的面皮,有些不解。低头看这人的手脚都在微微颤抖,水几乎要撒出来,她便双手接过茶碗,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见对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沈北辰断定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幅度太小了,她这才没有看清,想了想他便首接开口道:
“姑娘看着不像寻常人家的千金,倒像是习武世家出来的。”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再加上还要不断地吸溜即将落下的口水,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偏他还怕阮棠听不清,特意又凑近了几分。
这一次阮棠倒是转过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随后连人带椅子往后挪了一大截。
倒也不能怪阮棠作此反应,任谁看到一个仿若森林里的猴子连夜修了半截人形便套上衣服出来,脸皮像是问隔壁借来的还没适应一般不断抽搐,嘴角还在流口水的人。
即便是不怕,也总要避开的。
杨清主动上前将阮棠护在身后,恭恭敬敬地向沈北辰行了一礼:“师妹胆小,还请勿怪。”
随后便死死挡在阮棠与沈北辰之间,仿若一堵遮风挡雨的屏障。
看着那坐在一边根本不分给自己半点眼神的阮棠,沈北辰的心里升起了一阵阵对阮棠的不满。
她当初不是那么喜欢自己吗,怎么如今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这不满的目光让阮棠如坐针毡,只觉得莫名其妙。
如今她是真的对沈北辰的印象有些模糊了,两个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只相处了一个月。莫说是这个全损大瑕版的就是原装首发的来了,她也得反应反应。
壮汉见状便呵斥他滚去做饭,末了仍觉得不满意,甚至还给了他一拳。
这些愤懑与不满都被他叠加在了阮棠身上,015在耳边叭叭时凤凌兮正在屋里翻看着周鸾当年留下的一本手札,闻言轻蔑地笑出了声:“哈,他现在心里啊一定觉得要不是阮棠没有认出他,他为什么会挨打呢!”
“说不定他还会觉得,要不是阮棠那天要带他出去看大夫,他又怎么遇到这些事呢?”
将手札中的某一条誊抄在旁边的纸上,凤凌兮调侃道:“这种精神状态也挺好的,主打一个疯狂指责他人,绝不谴责自己。”
就看这一次,阮棠还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发疯对象。这是凤凌兮给阮棠的一次抉择的机会,若她还是要选择与沈北辰在一起。
那可真就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在沈北辰见缝插针地疯狂暗示了阮棠近一百次之后,他断定是因为这个姓杨的阮棠才不肯与自己相认。
看来阮棠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她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落魄的样子。
她好体贴。
沈北辰正这样想着,就看到阮棠独自一人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他一时有些激动迎了上去:“棠棠……”
听见他似乎在喊自己的名字,阮棠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沈北辰见状更加激动,一瘸一拐地向她走来:“棠棠,棠棠你刚才是故意装不认识我对不对?”
阮棠后退两步,盯着他认真地问道:“你是谁啊?”
这一句话不亚于暴击,将他刚才给自己打的那些层层叠叠的补丁尽数撕碎。
几乎是把想太多几个字,化作响亮耳光扇在了他脸上。
恰巧这时杨清看阮棠久久未归出来找他,看见的就是沈北辰向阮棠扑来这一幕。
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对着沈北辰当胸一脚,将人横着踹了出去。
沈北辰被眼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却在这时阮棠蹙着眉上前两步:
“你是……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