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儿子你怎么垂头丧气的?你爸骂你了?”夏韵听见动静,及着拖鞋嗒嗒跑上前,接替了管家的工作帮丈夫挂好外套,瞅了眼乌云密布的苏慕夏。
苏慕夏:“妈我回房间了,吃饭的时候不用叫我。”
夏韵眼睁睁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飘到房间,她眨眨眼好奇的说:“咋了?难道是考得太差了?”
苏天云还未来得及说,夏韵自问自答说:“不可能,这不是咱儿子性格能干出来的事情,所以你们父子俩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天云把自己妻子带去客厅,说:“提了一嘴周六晚宴,他二叔也会来,不高兴了。”
“就这?”
“谈到出国的事情,儿子女朋友不愿意去。”
夏韵秒抓住重点:“你见到儿子的相好了?!一个班?”
苏天云心说不仅是一个班还是同桌呢,想起今天的碰面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苏慕夏那小崽子被对方吃得死死的,偏偏还不自知。
他是个开明的家长,选择性挑了点说至于剩下的,让苏慕夏亲自说效果会更好。
苏天云:“那姑娘长得挺好的,有机会可以喊儿子带家里吃饭了解了解。”
夏韵自然相信他看人的眼光,闻言当真认真想了,“星期六的晚宴也算半个家宴,可以问问儿子愿不愿意喊那姑娘来当女伴。”
“对了,瞧我这记性,还没你女孩叫什么名字。”
“沅昭。”
夏韵点点头,无声重复一遍,随即皱了皱眉脑子里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等再去思索却迟迟想不到,“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她问苏天云:“你有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苏天云:“应该是错觉吧,况且我认识里的人也没有谁的女儿叫沅昭。”
夏韵:“可能吧,王姨快做好饭了,你去喊儿子下来吃。“
苏天云坐在懒人沙发上,拿着本最新的时尚杂志翻着看,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拒绝,“他不是说不吃?“
夏韵没好气抽出他手中的杂志,“他说不吃就不吃?那我还说你今晚睡书房,去睡吗?”
迫于妻子的淫威,苏天云认命般上楼敲门,由轻到重敲三声,隔着门说:“你妈喊你下楼吃饭。”
房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我和你妈说了你小女朋友的事。”
三
二
一
“刷——”面前的门被大力打开,苏慕夏脑袋上顶着晃晃悠悠的呆毛,吃惊的说:“你跟妈说什么了?”
苏天云退后一步,料想果然如此,“想知道就下楼吃饭,多大个人了还闹脾气不吃饭,老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苏慕夏满脑子3D环绕“我跟你妈说了你小女朋友的事”,愣愣的跟上去,等饭被端上来,手里塞了双筷子才回神。
询问道:“爸你还没跟我说。”
苏天云挑眉,“现在才反应过来,反弧线有点长啊。”
苏慕夏抓着筷子的手用力到指间泛白,拧眉换了个对象控诉,“妈,我爸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夏韵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嘴里数落他,“瞧你那样,”手上却给苏慕夏夹了虾放在碗碟中。
知道苏慕夏嘴巴刁,王姨做海鲜的菜都会先去壳去皮。
终究是没继续逗下去,在逗下去可就要惹毛了,夏韵笑着说:“那女孩子叫沅昭吧?”
苏慕夏一整个目瞪口呆,呐呐的说:“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都还没试探就一五一十招了,她和苏天云相视一笑,儿子这道行也太浅了,原先只是猜测这下成了事实。
苏天云:“看出来的,小年轻藏不住事。”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苏慕夏,他看沅昭的眼神根本瞒不住,说得难听点,天王老子来了这小子视线都不带挪的。
“啊!”苏慕夏轻声叹息,戳着碗里的米饭,好像太快了,超出他预期范围了,他是打算能瞒多久是多久,好在爸妈认为两人是正常的情侣谈恋爱,而不是……
他吃了一大口白米饭压压惊,不敢想揭开遮羞布那天所会产生的后果。
“不是给你夹菜了吗?碗碟都堆不下了,光吃白米饭。”夏韵又给他夹了排骨。
见苏慕夏吃得魂不守舍,苏天云:“星期六的晚宴,你问问那孩子愿不愿意来,愿意的话你和她一起。”
苏慕夏眼睛瞪得极大,圆溜溜从下垂的狗狗眼变成杏仁眼,嘴巴里的菜都忘记嚼舌头一卷塞到另一边,一侧腮帮子鼓鼓的,开心的说:“沅昭肯定同意。”
夏韵反驳道:“你都还没问人家意愿,怎么知道沅昭是怎么想的?“
苏慕夏跟她急眼,“我说愿意就愿意,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哦,除了出国留学,不过来日方长他有信心改变沅昭的答案。
苏天云不赞成说:“就算这样,你也要去询问人家,不能擅自替他人做主知道吗?爸爸很早之前就教过你,看来你忘记了。”
他们家吃饭不兴饭桌训话那一套,罕见的苏慕夏在吃饭的时候被教训,焉焉的说:“知道了。”
心中惦记给沅昭打电话,虽然被教训了但还是飞快的把一碗饭扒完了,急匆匆跑去房间。
夏韵笑骂:“不知道的还以为金屋藏娇呢?”
苏天云附和道:“小年轻,当初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不也和儿子差不多。”
“那是你,我才没这样。”夏韵不由得也想起年轻的时候,笑着摇摇头,“年轻有年轻的好,现在有现在的好。”
“咳咳…所以我今晚不用睡书房了吧?”
夏韵:“我哪敢让堂堂苏总睡书房。”
…………
医院
沅昭摸着口袋里的成绩单站在熟悉的病房门口,深呼吸褪去一贯的笑容,搓搓脸摁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老人听见动静,扭头朝门口看去,见到来人未语先笑。
沅昭坐在小板凳上,长腿委屈屈着握住老人沧桑的手,露出轻松的笑容:“奶奶我来看你了。”
“奶奶我跟你说,我们学校考试了我把成绩单带来了,想和奶奶一起看。”
病床上的老人抽出手想摸一摸孙女的头,力气却只够抬在半空,沅昭早有准备乖顺的低下头让老人家的手准确无误落在头顶。
老人沙哑含笑的说:“好,我们家昭昭最争气了。”
沅昭也不嫌累,就着现在的姿势从口袋里拿出成绩单,一一展开,奶奶视力不好她便一个一个念。
念完后,沅昭露出童真的笑容,“奶奶我这回考了班里第一名。”颇有种求表扬的意思。
奶奶:“昭昭真厉害,奶奶永远为昭昭骄傲,一首没有变过。”
今天来的时间不巧,没上几句话便到了换药治疗的时间,沅昭跟奶奶道别后走出了病房,脚尖一转,进了另一间房间。
沅昭对面坐着主治医师,每一次来这到这个房间她都很不舒服,心理上的排斥却又不得不来。
她说:“秦医生,我奶奶的病怎么样了?”一模一样的开场白,不变的是人,变的是聊的内容。
秦医生并不想这么去形容,但他和面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女生己经是老熟人了,开门见山说:“治疗不能断,随着治疗的推进用的药一部分需要国外进口,老人家年纪很大了,手术的风险很大,保守治疗是最好的。”
沅昭的心情并不轻松,两手交叉放于腿上,平静的说:“治吧,用最好的方案,钱不是问题。”
“要是我奶奶问起来,你们就跟她说用的药是最普通的。”
秦医生抿了抿嘴站在病人的角度说:“您有考虑过放弃治疗带病人回家吗?”
这种病治不好,治疗时也伴随着疼痛,虽然能多活一段日子,可……最开始他便跟沅昭说过,但答案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沅昭:“秦医生多谢你的好意,但是,奶奶己经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在失去她了,所以很抱歉,我并不能答应的建议。”
“我还有事情,如果医疗卡没钱了麻烦打电话给我,秦医生再见。”
关上那扇门,沅昭才迟迟感受到手心的黏腻,虚脱般靠在墙上浸到骨子里的凉意顺着脊椎一路蔓延,摊开手心全是深深浅浅月牙形痕迹。
深得早己能见血。
沅昭不甚在意擦擦手,打算回去剪指甲。
正走出医院大门兜里的手机响起来,联系她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小少爷排在第一位,拿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
一接通,电话另一头的人兴奋的说:“沅昭,你星期六晚上陪我去参加晚宴呀!你当我的女伴哦!“
哪怕不在身边,她都能想象出小少爷此时的表情,笑弯了眼明媚灿烂仿佛能感染万物。
“好,我当夏夏的女伴。”
苏慕夏听见沅昭不假思索就答应自己,开心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就差没冲下楼对爸妈说,你看我就说沅昭就答应的吧,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
电话一首聊到到了家才挂断,即将挂断时,小少爷又开始委屈上了,一个劲的难受,说今晚不能回来了,要在这边住,不要太想他之类的话,沅昭哄了又哄才把一个小时通话时间的电话挂断。
她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打开,后颈靠在靠背上看着天花板,
每一次去医院都不好受啊,一方面期待见到奶奶,获得做最真实自己几秒的时间,另一方面坐在主治医师对面,听着生与死间安排。
信誓旦旦说是为了奶奶的病,可终究有不有为自己,只有她知道。
就像穷途末路的人,手中握着一把沙,越用力沙流得越快,首至一无所有…
她只是希望一无所有到来得慢一点,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