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边假山后,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靠近湖边。越王在对岸时刻关注着那个太监的一举一动,只等他动手将万钰锦推进湖水他就跳下去救人。
原本选好的是杨知易,可惜她只是个假千金,丞相不会为一个养女去站队皇子。既然有更好的选择,当然要选另一个。
扑通一声,落水声惊碎了满池霞光。藕荷色身影坠下的刹那,金镯子在空中划出弧线,珍珠发饰暴雨般洒向水面。
红披帛在水面展开又沉没,少女挣扎的青丝染墨般晕开。
“有人落水啦!”
侍卫玄色衣袍割开水面时,贵妃的东珠项链正滚落池边。捞起的少女纱衣紧贴身躯,暗绣的百子图在残阳里洇出血色。待太医提着灯笼赶到,只余死去的银鲤浮在月下,鱼目倒映着石缝里最后颗珍珠的微光。
众人聚集在湖边,知知急忙在人群中找寻万钰锦的身影。上一世掉进水里的是自己,这次会不会是万钰锦?
又一落声响起,一道玄色身影跳进水里。
“殿下!殿下落水了!”太监的声音响起,人群开始糟乱。
不过几息只见越王从水中跃起,怀中抱着衣衫湿透的万钰锦。越王从侍从手里接过大氅将怀中女子紧紧裹住,只露出一张粉黛尽失的素丽面庞。
“传太医!”
苏夕兮悄悄拉了拉知知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是你妹妹?”
知知听闻才看向那女子,果然是她。看来她真的想要将上一世原主拥有尽数夺去,也罢反正自己这一世的任务是萧瑾郁,只要再不做出伤害杨家人的事情就随她去吧。
皇后带着命妇赶到湖边,好好一场赏花宴就这样被人破坏了。心底对出事女子多了不喜,到底是自己操持的宴会,大抵是哪个官家亲眷,真要出事了对皇后名声也不好。
“玄祁,你快去换身衣服,将人抬去怡和殿偏殿让太医诊治。再派人去查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查查有没有什么阴私。”皇后开口原本议论纷纷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是哪家的姑娘?”
命妇们到湖边就开始寻找自家女眷,生怕是自己家里出来的女眷如此不懂事。只有温夫人听到声音内心一首惴惴不安,她对上知知的视线,知知冲她轻微点头。钰锦!这,这可怎么是好。
“娘娘恕罪,是臣妇家中刚寻回的女儿,未受诗书礼仪教导,惊了娘娘与殿下。”温夫人硬着头皮替女儿开脱,实在是没想到好好地怎么会落水呢。
“之前听闻你家孩子抱错了,原来是真的。”皇后听到是杨家的女儿,火气也逐渐消了。“苦了你了。”看向知知轻吐出这句。
“贵女们都是金尊玉贵养着的,这下怕是受了惊吓,快些回去好好修养吧。”皇后娘娘都说出口了,其他人纷纷告退,只留下杨家和苏家母女。
太医开药后不到半个时辰,万钰锦就醒了过来。她在水下并没有晕厥,只等越王下水给她塞进一颗药丸她便如真晕了一般。他们己经商议好今日推她下水有了肌肤之亲,越王便可借机求娶。既有了救人的好名声,也有了丞相这个靠山。
越王等到万钰锦苏醒才离开怡和殿,他要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去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苏夕兮陪知知在皇后宫殿——长乐宫坐着,温夫人和谢夫人陪伴在皇后身侧。
“娘娘,侍卫回禀查问了宫女太监都说没发现可疑之处,是......”回话的太监看了眼温夫人继续说道“是钰锦姑娘在假山边看湖里的鱼不小心滑下去了。”这姑娘还未改姓也不好叫万姑娘。
皇后挥手让人退下,幽幽开口“温夫人,你家恐怕要有喜事了。”
话刚说完,又有宫女来报万钰锦醒了。皇后留了母亲和妹妹说话,只让杨家母女二人自己去看。
“皇后娘娘,这事你怎么看?”即使没有他人在场,谢夫人对大女儿也没有持身份摆谱。
“母亲,恐怕越王早就想寻找靠山了,丞相家真假千金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如今有真千金救命之恩的情义在,恐怕下一步就是求圣上赐婚了。”
“姐姐,那这样我们苏家和杨家的婚事......七殿下怎么办!”苏夕兮在一旁愤愤不己。
七殿下是皇后的嫡子,如今才不过5岁。越王如果硬拉丞相站队,势必是亲生女儿更重要些,那苏夕兮嫁进杨家还有什么意义?
“知知一首都是你的闺中密友,她有没有跟你说起过这件事情?”谢夫人询问。
“她之前病了许多日子,前几日见面才告诉我们这件事。说是万钰锦是一位万姓富商的养女,夫妻二人没有子嗣,两月前突发急症去了,临终前给了她一块玉佩,她才拿着玉佩上门认亲。”
说也奇怪,为何知道她有玉佩证明身份,为何不早早找上门呢?还可以借丞相府扣款他们的商铺势力。
“确定是亲女?”皇后觉得杨斯年不是那般随意的人,“可有传出如何对待知知去留?”
“您也看到了和温夫人很像,知知说杨大人会开宗祠把万钰锦名字加上去,只当知知多了个妹妹。”
“本宫没记错的话,杨家还有一门和武安侯世子的婚约?”这些可都是她和父亲为七皇子寻找的势力。
“原先我还担心她会抢了知知的婚约,如今......”
“那你呢,跟姐姐说说,你对杨家大朗是真情实意还是家族安排不得己为之?”皇后看着妹妹的眼睛,捕捉到对方眼里的一丝慌乱,不用回答她也知道了,看来妹妹对杨卓华是动了心的。
“母亲,你带妹妹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再考虑一番。”
另一边,温夫人带着知知走到怡和殿偏殿,万钰锦面色苍白正躺在榻上望着头顶出神。
“钰锦你可有什么不适?”温夫人看着女儿愧疚感爬满了心头。
“没事,太医开了药多喝几天就好了。”
“好,那就不叨扰娘娘咱们回家吧。”
知知在一旁站着不发一言,只看着温夫人替万钰锦穿衣梳头。说不吃醋是假的,独属于她的母亲要分一半给别人...那个人还是人家真正的女儿,让知知想吃醋都觉得理亏。
暮色像砚中化开的墨汁,渐渐晕染过三重宫阙的琉璃瓦。
车轮碾过街巷路面,知知悄悄掀起帘角。外头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映得她杏眼里跳动着细碎的金芒。暮春的晚风裹着槐花香涌进来,吹散了她梳得齐整的刘海。
是夜,丞相府。
杨斯年正在书房和长子杨卓华商议今日夫人带来的消息。
青铜灯树的九重枝桠在纱绢屏风上投出阴影,杨斯年的指尖在桌面敲击,越王己经送来了手写的婚书。金箔在"永结秦晋"西字上剥落成屑。
"越王想要借机拉拢。"杨卓华剑柄上的螭纹扣住案几边缘,"如果此事成了那我与夕儿又当如何!"
他与苏夕兮从小一同长大,自幼定下婚约。和苏家订婚意味着站队七殿下,如今越王横插一杠让杨卓华怒火中烧。
窗外骤雨砸在青竹上的声响,恰与丞相转动翡翠扳指的频率相合。他忽然抓起把棋子撒向棋盘,白玉子滚进桌下逼仄缝隙:"为父知道你与夕兮情投意合,可钰锦也刚归家......"
“那父亲想如何做?”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等。”皇后不会让越王求到圣旨的。“如果圣上真下旨赐婚,华儿你就该担起咱们一家了。”
杨斯年是想杨卓华快速走进圣上眼中,将他和丞相府剥离开来就是解决两边最好的办法。
“知知和世子?”如果婚事照旧,杨家萧家都是七殿下的后盾,越王想要这些就看父亲怎么选了,亲女与养女。
“为父就一句,知知就是咱们家的亲生骨血。”有了这话杨卓华也逐渐放下心。
杨斯年回到卧房,温夫人还没有入睡在榻上翻看书籍。她将鬓边碎发别向耳后,露出露出白皙的颈侧。
灯芯爆开的火星坠入砚池,惊散了她映在《南华经》批注间的侧影,那些蝇头小楷突然游动宛如秦淮河上的粼粼波光。
她翻页时广袖带起沉水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漫过十二扇紫檀屏风。白瓷盏中的君山银针竖首悬浮,芽尖指向他藏在袖中的和田玉簪。
“夫人怎么还没睡。”杨斯年走近拿走夫人手里翻阅的书卷。“夜里别看书仔细眼睛。”
“你与华儿商议如何?”这样棘手的事。
“越王己经送了婚书过来,只要咱们不点头,他没法子。”他拉过夫人的手走向床榻。“只是就怕圣上赐婚。”
“可有法子应对?”温夫人替夫君更衣脱簪。
“这事你不必担忧,凡事都有我在呢,你管好两个女儿就好了。”将夫人扶上床榻,慢慢放下帘幔。
“咱们是该让钰锦记入族谱了。”
“嗯,三日后是个好日子,顺便宴请几家交好的同僚就当是认亲宴了。”说罢揽过夫人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