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蕊上前一步,双手稳稳地捧着一叠纸,递到崔老太太面前。那纸张看似轻薄,此刻在崔老太太眼中,却仿若有千斤重。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刚翻看了两页,原本还算红润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纸上的口供详实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首首刺向她的心脏。
“这…… 这不可能!” 崔老太太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她抬眼看向知知,目光中除了恐惧,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敬畏。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看似柔弱的孙媳,竟能将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挖得如此透彻。沙帮的人办事从来都是不留活口......
知知端坐在一旁,神色平静,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太太,我本不想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可崔家一次次要我的命,我也想活着,这些口供,我可不敢保证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她的声音轻柔,却如一道紧箍咒,让崔老太太喘不过气来。
崔老太太瘫坐在椅子上,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她深知,这些口供一旦泄露,崔家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刻,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强硬与傲慢,满心只剩下对这个孙媳的恐惧。
“你…… 你到底想怎样?” 崔老太太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知知微微抬眸,目光落在崔老太太身上,“很简单,老太太签下和离书,从今往后,我与崔家再无瓜葛,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她的话语简洁明了,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崔老太太咬了咬牙,心中虽有万般不甘,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也只能选择妥协。
她颤抖着拿起笔,蘸了蘸墨,在和离书签下自己的名字。每写一个字,她都觉得自己的尊严被狠狠践踏,可又不得不为。写完后,崔老太太将和离书递给知知,眼神中满是怨愤与无奈。
知知接过和离书,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缓缓站起身来。“老太太,今日之事,望您铭记。往后,还请崔家好自为之。”
说罢,她带着小蕊,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崔老太太独自一人,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桌上的一沓沓罪状,久久回不过神来。
“小蕊段英这会就在府衙门口等着,你带上和离书去官府登记。”只要经过官府登记,从此与崔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小蕊连忙接过和离书与知知在门口分别,离开的方向都是黎明曙光升起的地方。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崔老太太布满皱纹却依旧威严的面庞,光影闪烁间,她的神色愈发深沉。杨氏与崔致和离的消息,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让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心里清楚,这和离之事一旦传开,崔家必将沦为旁人的笑柄。崔家在禹州立足多年,靠着世代积累的声誉与威望,才在这一方土地上站稳脚跟。
如今,若让众人知晓自家孙儿与孙媳和离,家族的颜面何存?生意场上的往来、与其他世家的交情,都会受到波及。
她绝不能让崔家因为这件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此事,绝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崔老太太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将一堆纸张点燃,亲眼看着火舌吞噬每一张书写罪状的口供消失,好似这样心里才会安生。
十一月的禹州,被寒冬的阴霾笼罩,冷风如同一头猛兽,在街巷与田野间横冲首撞,刮在人脸上生疼。
崔致裹着厚重的羊皮袄,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艰难前行,指挥着手下丈量田地。他的脸颊被冻得通红,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色雾霭,模糊了视线。
三个月的时间,他从京城来到江南,带人重新丈量每户田地,禹州城到底是老家,阻力也会小些。
这次他早早将玉柳提前送回禹州,给了周如是一个安心的回复。
就在郭氏吩咐人将玉柳处置时,她曝出自己有了身孕还没来得及告知郎君,等郎中看过后确有了两个月身孕,才留下性命在后院将养。
“郎君。”手下的声音打断了崔致的回想。
“何事?”
“前面那部分良田的主家住在山脚,咱们得明日再去了,不然回来就宵禁了。”
看着前面茫茫的雪,崔致缓缓点头。也好早点回去众人都能歇一歇。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鹅毛般轻柔,却又带着彻骨的寒意,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山庄装点成一片银白的世界。
知知身着一件宽松的厚棉袍,外面裹着一件深灰色的貂皮披风,即便如此,仍难抵挡这冬日的严寒,她微微缩着身子,双手下意识地护着高高隆起的孕肚,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眼神望向庭院中央。
崔桓身着一袭玄色劲装,在纷飞的雪花中舞剑。他身姿矫健,剑随身动,剑刃在雪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阵凛冽的寒风,雪花在他周身肆意飞舞,仿佛围绕着他旋转跳跃,为他的剑舞增添了几分灵动与飘逸。
“啊嘁!”一个喷嚏,知知赶紧抓好披风,等待宋妈妈的数落。没等到宋妈妈却等到了崔桓捏住知知肉肉的脸颊,也不知是否在山庄养的太好,脸上多了一些肉,捏起来手感非常好。
“回屋吧,让你在屋里看你偏要跑出来。”说着崔桓拉过少女的手放到嘴边哈气,即使手里拿着手炉也有些发凉。
两人亲昵地动作无视周围的下人,宋妈妈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雪还在簌簌地下,寒风拍打着窗棂,屋内却因那暖烘烘的暖锅,弥漫着别样的温热。
知知坐在桌前,脸颊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她抬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孕肚,眼中满是温柔。“今日这雪下得紧,突然就馋起暖锅了,崔郎,你快些来坐。” 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期待。
崔桓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快步走到桌旁稳稳坐下。只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知知想吃,那是自然要张罗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摆弄起暖锅,将炭火拨弄得更旺些,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锅里的汤汁很快便咕噜咕噜地翻滚起来,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知知看着锅中翻滚的食材,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可转瞬又被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取代。
她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片羊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这味道,倒是许久未曾尝过了。” 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
【宿主是想家了吗?】
【上次去京北也是这样的暖锅,和爸妈一起吃的。】
【......宿主努力力做任务,咱们就能回去了。】
崔桓看着知知,目光中满是关切,“知知若是喜欢,往后常做便是。” 他也夹起一筷子菜,放入知知碗中。
夜幕仿若潮水,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地漫上了山庄。墨色的苍穹下,寒风裹挟着刺骨的冷意,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横冲首撞。
书房内,崔桓正坐在案几前。他的右手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左手随意地把玩着一支狼毫毛笔,眼神游离,显然心思早己飘远。
突兀地,一阵极轻却又透着几分急切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进。” 崔桓沉声道,声音低沉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在书房内悠悠回荡。
门被缓缓推开,孙伏身形一闪,快步走进来。“郎君,崔致明日便会到山庄。”
崔桓原本散漫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首首地射向孙伏,手中的毛笔猛地一顿,笔尖在宣纸留下一道突兀而扭曲的墨痕。
“知道了。” 说着,他挥了挥手,孙伏悄然退下,轻轻带上了门。
崔桓缓缓站起身,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到窗前。他望着窗外那如墨般浓稠的夜色,脑海里是白日知知的那声崔郎,是在叫他吗?
窗外,寒风愈发肆虐,吹得窗户 “哐哐” 作响,仿若为即将来临的风暴奏响序曲,崔桓推开门往瑶华馆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