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同心映雪

冰凰振翅掀起的霜浪淹没宫阙时，玄襄正握着倾华的手腕教她重结霜印。少女突然翻转掌心，将两人灵力拧成绯色丝绦，缠着神明指尖系上昨夜未成的同心结。玄襄欲抽手，檐角垂落的冰棱却映出她眼角将坠未坠的泪光。

"三万年才学会的结。"倾华拽着丝绦贴近他心口，金纹顺着同心结爬满神明衣襟，"当年你把我从冰渊捧回来时，根系就是这样缠着你的银发。"玄襄垂眸看见丝绦末端缀着的冰晶，正是他三百年前雕废的那枚牡丹花钿。

子夜巡界的时辰，倾华赤足踏碎了玄襄布下的霜障。神明沉默着将外袍披在她肩头，玄色衣袖却被少女翻出内衬的金线牡丹——那针脚分明是他修补冰幔时用的霜凝绣法。倾华拽着衣襟将他拉进风雪："你的秘密比昆仑冰层还厚。"

冰渊深处的新月湖映出两人倒影时，玄襄颈侧霜纹突然灼烧起来。倾华指尖抚过湖面，原本映着神明孤影的水镜，此刻竟显出三千年来她偷藏的回忆：他深夜为花苞渡灵力时垂落的银发，修补她碰碎的琉璃盏时眉心的折痕，甚至那日温泉里他耳尖凝着水珠的薄红。

"原来你看得见。"玄襄并指欲封水镜，却被倾华咬住指尖。少女舌尖卷走渗出的淡金血珠，湖面顿时绽开千万朵并蒂莲，每片莲瓣都刻着两人的本命霜纹。神明腕间同心结突然收紧，勒出淡金血痕没入莲心。

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倾华在冰晶迷宫迷了路。玄襄寻着发间冰簪的感应找到她时，少女正用金纹在宫墙上镌刻小像。月光穿过她半透明的身躯，将三百幅垂眸添露的神明侧影映得宛如神龛壁画。

"过来。"玄襄声音比平日低哑三分。倾华却笑着将最后一道刻痕延伸至他脚下，金纹突然缠住神明足踝："当年你就是这样用霜雾锁着我的根系。"玄襄俯身抱起她时，宫墙轰然坍塌成星屑，露出后面满室用冰髓雕成的牡丹花——正是他这些年借口巡界时偷偷雕刻的。

惊蛰雷声碾过神域时，倾华正把玄襄的银发与自己的青丝编成同心辫。神明端坐玉案前批注命理，任凭她将霜露凝成的珠花缀满发间。当少女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他唇上时，玄襄手中冰笔骤然折断，未干的命理批注在绢帛上洇成牡丹轮廓。

"比霜露甜吗？"倾华他膝头，腕间金铃压着命理卷轴上的"劫数"二字。玄襄抬手欲拂，她却俯身舔去他唇上血渍，舌尖卷着淡金与朱红呢喃："我的命理早与你同枝共脉了。"

白露那日，倾华在玄襄心口发现了第二枚牡丹烙印。神明晨起更衣时，少女指尖正抵着新生的霜纹："这是昨夜我醉饮时，你偷偷印上去的？"玄襄拢衣带的动作微滞，绣着金纹的衣带却自发缠上倾华手腕，将两人腕间同心结系成死扣。

冰凰归来那夜，倾华拆了三十六重檐角的冰铃。玄襄立在纷纷扬扬的碎晶中，看着少女将冰铃熔炼成新簪。当她踮脚将簪子刺入他发髻时，整座神域突然飘起绯色雪片，每片都印着双生牡丹的纹样。

"你心跳乱了风雪。"倾华指尖点在他随雪起伏的胸膛。玄襄握住那作乱的手指，发现她掌心不知何时也生出了霜纹。风雪呼啸的间隙，神明第一次主动将吻落在她眼尾泪痣，那里立刻绽放出带着金边的冰晶花。

冬至子时，倾华在玄襄批注的命理卷轴里发现了同心结。展开的绢帛上，神明苍劲的笔迹旁添着她张扬的批注："三万年冰雪消融处，当生连理枝。"卷轴末端系着的，正是那日被玄襄斩断的半截银发，如今己与青丝缠成同心辫。

檐角新挂的冰铃突然齐鸣，倾华转头看见玄襄立在月门处，手中握着为她新裁的留仙裙。霞光染就的衣袂上，金线绣着双生牡丹缠绕霜纹的图腾，在雪地里绽成永不凋零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