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外墙足有两丈高,时瑾瑜到的时候,考生们己经在朱漆大门前排成长龙,监考官手持《考生录》,与衙役们逐一审验户籍文书。
入场查验堪称严苛。
考生需解开发髻、脱下鞋袜,连腰带夹层都要细细翻检。
有人因鞋底夹层藏着半片写满经文的绢布,当场被拖出队列。
时瑾瑜看着前面的书生被扒得只剩中衣,掌心不由攥紧了些。
如果今日真被时明轩得逞了,那后果不堪设想,他心中暗下决定,以后对贴身的东西要时时查验才好。
经过一番检查,时瑾瑜终于踏入号舍。
腐木与霉味扑面而来。两尺见方的格子间,前有考案,后铺草席,墙角还摆着个敞口木桶。
这便是考生们接下来三日两夜吃喝拉撒的地方。
时瑾瑜将提前备好的笔墨拿出,静待考题下发。
考前还有些紧张,可当真坐在这里的时候,时瑾瑜反倒静下心来。
考卷发下,展开试卷,迅速蘸墨,笔尖在纸面落下。
三场考试下来,时瑾瑜觉得自己走路都摇摇晃晃起来。
见他面色惨白着出来,夏纪南心疼的不行,上了马车就将人抱在怀里。
“回东郊的庄子。”
“嗯,”时瑾瑜在夏纪南怀中挣扎了下:“我都感觉自己臭了,先别抱我了。”
“怎会?”夏纪南又凑近了一些:“乖乖很香。”
几日不见,夏纪南又有种想把人绑起来的冲动,他垂着眸子将自己的情绪压下。
到了庄子上,时瑾瑜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沐浴。
泡在水里他舒服的哼了一声,而后就被夏纪南扯到了怀中。
“阿瑾可有想我?”
“嗯,自是想的。”
即便时常相见,还是会想他,时瑾瑜一遍一遍描绘着夏纪南的眉眼,想起上一世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般。
夏纪南眯了眯眸子,这种眼神像是在透过他在看别人一样。
他捏了捏时瑾瑜的下巴,语气危险道:“你在想谁?”
“嗯?当然是想你,除了你还有谁?”时瑾瑜有些不明所以。
“最好是,若是被我发现你想的是别人……”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夏纪南就己经要发疯了。
他狠狠吻住怀中的人,要了一次又一次,时瑾瑜怎么求饶都没用。
时瑾瑜回到时家时,科举考试己经过了三天。
时严正坐在主位上,探究地看着时瑾瑜:“太子殿下怎的又招你入宫?”
“回父亲,太子殿下与我讨论科举考试的题目,一时忘了时间。”
时瑾瑜也不算说谎,他们确实讨论了,只是过程有些难以启齿。
“嗯,你可知家中出事了?”
时严正并没有问时瑾瑜考得怎么样,在他眼里举人算不得什么,能过了明年春天的殿试,中了状元才值得他高看一眼。
时瑾瑜瞪大眼睛:“家中出了何事?”
话还未落,柳姨娘便哭喊着跌跌撞撞走上前来:“老爷,老爷要为明轩做主啊,”
她指着时瑾瑜:“一定是他,他怕轩儿参加科举考试抢了他风头,就害了轩儿。”
“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时瑾瑜冷声道:“我不知三弟怎么了让你如此误会我,父亲可以去先生那儿问问我们的课业情况,我根本没理由害三弟。”
时正严当然知道此事与时瑾瑜无关,毕竟他己让人查过多次,太医也己经看过,只说是时明轩是受了惊。
而且就算这件事是时瑾瑜做的,时正严也没打算追究,毕竟他这儿子如今可是很得柳家和太子的看重。
一个前途无量的嫡子和一个疯了的庶子,谁都知道要选哪个。
“这件事情己经查清楚,你闹什么闹?赶紧回你的院子去,看好轩儿。”
看到时正严的表情,柳姨娘跌坐在地,她知道老爷这是不打算追究了,她没有母家可以依靠,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如今一切都完了。
对于时正严的话,时瑾瑜并不意外,从第一天来到时家,他就没觉得这个家有什么真情在。
九月肃霜,放榜!
“放榜了,放榜了,二少爷中了解元!”
小厮举着黄纸榜单冲进朱漆大门,声音在回廊激起层层回响。
时家爆竹声炸响,是难得的热闹景象。
时父脸上难得有了笑模样:“这只是开始,好好准备来年殿试。”
“是,父亲,”时瑾瑜垂眸:“太子殿下邀我去城郊骑马,今天就留宿在庄子里。”
听他这么说,时正严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而后道:“既然是太子殿下吩咐,你便去吧。”
待时瑾瑜退下,时正严叹口气,他这儿子和太子也走得太近了些,但愿别为家里带来祸事,来日还是敲打一番才好。
还好时逸尘是拎得清的,现在形势不明,他们时家不能太早站队。
时母听到消息的时候,时瑾瑜己经去了庄子上。
她怔了怔:“我怎么感觉这孩子总是与我不亲近呢,哎……到底是养在外面的。”
周嬷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时瑾瑜可不知道时母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此刻他己经在庄子里策马奔驰,好不畅快。
马蹄扬起细碎的沙砾,时瑾瑜和夏纪南同时勒住缰绳。
见他过来,夏纪南挑眉笑道:“解元郎这是要把马跑成风?”
时瑾瑜微微一笑,好看的桃花眼弯了弯:“彼此彼此。”
这笑容实在美好,夏纪南真不想破坏。
“明日我要出征北境,留一队暗卫给你,有事就吩咐他们。”
“出征……”
这消息实在是猝不及防,时瑾瑜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你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受伤。”
“好,我不会受伤……对了,三公主被我送去和亲,在路上突发恶疾,死了,她派出去暗中跟着你的人也都解决掉,乖乖等我回来。”夏纪南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嗯,我等你。”
时瑾瑜没有听清三公主怎么了,他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心中也十分慌乱。
古代车马慢,出征打仗更不是儿戏,夏纪南这一走,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还会再见。
当晚夏纪南只觉得怀里的人缠人得紧,害得他都不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