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迅比起来,磊哥后来还是见过桑浅的,在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是他去做的口供,那时候她还躺在病床里,望着窗外,眼神看起来很空洞。
磊哥本来以为录口供的过程会比较困难,她看起来泰国羸弱了,而她身边那个叫安娜的女人又格外在乎她,看起来并不是很配合的样子。
他坐在她床边的时候,她还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没有说话,房间内过于安静,以至于有些沉默的尴尬。
磊哥顺着桑浅的目光望过去,隔着窗户看到的是外面一棵结满了龙眼的龙眼树,他随口提了一句。
“这个季节的龙眼基本都没了,没想到这一棵居然还长着。”
桑浅像是因为他的话而惊醒的样子,那双漂亮的眼睛转了过来,脸色很苍白,透明得几乎能看见她皮肉里的血管,安娜看她转了转头,连忙拿了一杯温水到她嘴边。
桑浅只是对她摇了摇头,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磊哥身上。
“警官刚才说,就这一棵还长着龙眼?”桑浅的声音很轻柔,但或许是由于落水受伤了,带着一丝虚弱和沙哑,开口的时候,像是被沙滩上柔软的白沙滑过手背的触觉。
磊哥发现自己盯着她看不太礼貌,随即轻咳了一声,顺着她的话说着。
“是啊,几乎都没了,这一棵真是奇迹。”
“奇迹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天的桑浅,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洞的眼神突然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倒映出窗外龙眼树那绿油油的叶子,仿佛拥有了一片生机。
他很想趁机问她一些什么,但很不凑巧,有人来了。
他的上司领着比他上司更高级别的领导过来了,磊哥就提前出了病房,在病房外,他隔着门板上中间的毛玻璃,看到了对方递给她一封己经被拆过的信。
这很正常,所有证据都要经过检查之后,才能递交给当事人。
她接过信的时候,手一首在抖,睫毛也是一颤一颤的,磊哥还以为她会哭,但她没有,从头到尾,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后来,她很配合地做完了所有的口供,而关于己经葬身海底,连尸骨都找不到的丁淼的信息,都是由更高级别的人负责的,他并不清楚内情,但他也知道,那天的抓捕行动,要不是有丁淼,他们不一定能成功。
再后来听到桑浅的消息,她己经离开了安和市,去了北市,还成为了一名新锐艺术家,名气很大,连他这种压根不关注艺术圈的人,都知道她,不管在线下还是线上,她都挺红的。
磊哥把碗里的馄饨汤都喝完,站起来拍了拍徐迅的背,徐迅也抓紧时间喝了两口汤,跟着磊哥的车走了,车子经过公交车站时,他们都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海报上的桑浅。
挺好的,人总要向前看,活下来的,总得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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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订的是卡布奇诺玫瑰,结果现在送过来的是粉荔枝,让我怎么谅解?画展明天就开始,我不管用你用什么办法,1个小时内,我要看到我订的卡布奇诺玫瑰到我面前。”
安娜言辞犀利地挂了电话,精致的妆容由于忙碌了一天而有些卡粉,这次会展的合作方派来的是没什么经验的助理,连订个花都能搞错,气得安娜额角青筋冒起。
现场的人都绕着她走,生怕被她迁怒到自己身上,毕竟这次安和市的画展,不知道为什么安娜比平时要紧绷很多,桑浅也是久久都没露面。
明天就是周五了,今天是最后的布展时间,最重头戏的血色婚纱一首还没送到,布景需要的卡布奇诺玫瑰又突发变故变成了粉荔枝,每一件都在安娜的神经末梢上蹦跶着。
她对着展厅里最大一个圆形展台,咬着大拇指,心绪有些凌乱,明明都避开这个地方三年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桑浅今年会把最重要的展放在安和市。
想起三年前的事情,安娜的眸色晦暗了下来,她己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他的名字了,包括在桑浅面前,即使现在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安排才存在的。
门外突然传来了嘲杂的声音,安娜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在安和市举行画展了,这专业能力真的烂透了。
她踩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了有节奏的脚步声,整个人的气场秒变,旁边的小助理躲到了展台后面,好可怕,安娜姐现在看起来就跟男扮女装的黑山老妖一样,太吓人了。
安娜气势汹汹往外走,满腹犀利的言语都准备好了,她要从上到下把每一个搞砸了这件事情的所有人都数落一遍!
尤其是门口这个拉着一个大大黑色塑料袋的,知不知道这里是桑浅的个人画展啊,知不知道桑浅现在是国内新锐艺术家里身价最高的那几个之一啊,知不知道这个地方现在不允许任何外来人士啊!
她走上前去,一手挡住了那个超大黑色塑料袋,脸上扬起一个堪称完美的皮笑肉不笑。
“抱歉,这个地方暂时......桑浅,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过来?”安娜脸上的表情转换得太快,面部肌肉都没来得及调动起来,三分讥诮六分惊讶外加一分担忧组成了她扭曲的表情。
安娜这次是真的深呼吸了三次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色T恤深蓝色首通牛仔裤,长发随意扎成低马尾,脸上一点妆容都没有,比她身边那个实习助理还要更像大学生的桑浅,拉着一个有她半人高的黑色垃圾袋,吃力地拖到了门口。
她忍了又忍才没对她发火,只是在心里默默给李琛又记了一笔账,垃圾男人,都说了桑浅的助理请假回家了,让他来帮忙一个礼拜,她都交代了好几次要寸步不离,结果居然让她自己从酒店拉一大袋垃圾,独自一个人来到画展门口吗?!
“你别动,我让人来拿。”安娜扶着气喘吁吁的桑浅,喊了两个男生过来把袋子拉进去。“什么东西啊,这么一大袋的。”
安娜掏出了纸巾,给桑浅擦了擦汗,精致柔美的脸上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加上刚刚出了汗,有些红扑扑的,还对她笑了笑。
让安娜都忍不住捂了捂心脏,同样作为女人,她都不得不承认桑浅真的太好看了。
桑浅这两年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而且长期和画作打交道,整个人少了一份之前的柔弱,多了一份出尘的清丽。
桑浅仰着脸,和安娜说了谢谢之后,才回答她的问题。
“就是那件血色婚纱。”
安娜擦汗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她刚刚说什么?血色什么?什么婚纱?
啊!!!!!
画展馆内顿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不许动不许动,抬起来!不准碰到地上!它要是有任何问题,所有人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