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潮信噬心

渔火在夜幕里明明灭灭，阿鲁蹲在礁石后头，青铜镯子磕着海蛎子壳叮当响。克隆少女蜷在渔网里蜕第三层皮，蜕下的皮肤泛着荧光，上头星图比昨儿多出个鬼宿。他摸出酒葫芦灌了口，辣得眼眶发红——这女儿红是苏掌柜用断肠椒泡的，说是能压住海底带上来的邪气。

"阿鲁哥，潮信要来了！"岸上传来王三瘸子的破锣嗓。三十六个赤膊汉子正往船头挂鲛油灯笼，碧绿火光里晃着人脸，仔细瞧都是这半月失踪的渔民。

李玄夜的横刀突然架在阿鲁颈侧："底舱冰鉴少了两块。"刀身映着月光，照出渔网里正在消散的人形——那丫头不知何时化成滩海水，只留件鳞片织就的襦裙，裙摆绣着行突厥文：子时三刻，赤龙开眼。

海神庙方向突然炸起声惊雷。苏玉棠攥着把辣椒粉冲出门，见整片滩涂爬满荧光海藻，每根藻丝都缠着粒鱼眼珠。她银筷挑起根藻丝，那眼珠突然转动，瞳孔里映出海底第七舱的闸门正被冰鉴残片撬开。

"潮来了！潮来了！"渔娘们尖叫着往高处跑。本该退潮的时辰，海水却涨得比马头墙还高，浪头里翻着蓝莹莹的泡沫，腥气熏得屋檐下的咸鱼干首往下掉蛆。

阿鲁的渔船在浪里打横。底舱传出铁链崩断的脆响，二十八个海囚撞开舱板，脖颈后都嵌着冰鉴碎片。为首那个转过身来，竟是三天前下葬的刘老二——腐肉里钻出荧光藻丝，缠着块刻"慕容"二字的翡翠腰牌。

"造孽啊！"王三瘸子一屁股坐进腌蟹缸。缸里突然伸出白骨手，攥着把他亲手系给闺女的同心锁。李玄夜横刀斩断骨手，锁芯里掉出粒鱼丸，遇空气就炸成团蛛网，网上粘满带血的记忆碎片——全是渔村童谣哼到半截的画面。

苏玉棠的辣椒粉撒向蛛网。火焰腾起的刹那，整片海域的荧光藻丝都往渔村祠堂窜。祠堂梁柱突然开裂，掉出个青铜匣子，匣面星图正随着藻丝涌入急速变幻。

"是潮信锁！"李玄夜刀尖挑开匣盖。里头泡着半块冰鉴，鉴面浮着长安城的微缩影像——朱雀大街正在渗出蓝水，流经之处百姓皆化为荧光藻人。

阿鲁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腕间青铜镯脱手飞出，卡进祠堂供桌下的暗格。地面轰然开裂，露出底下十丈见方的冰窖——西十个冰鉴整整齐齐码着，每个都冻着穿突厥服饰的尸首，心口插着刻"鲁"字的鱼叉。

克隆少女的歌声在此时穿透潮声。她赤足站在浪尖，蜕下的九层皮在空中拼成星图，正与祠堂地面裂缝完美契合。李玄夜横刀劈向星图中心，刀锋却穿过虚影，在供桌上斩出深痕——那刀痕渗出蓝血，眨眼间长出株辣椒，果实上赫然是慕容雪的面容。

"接住！"苏玉棠抛出鲛珠。珠子穿过辣椒丛，在冰窖里炸开七彩光晕。所有冰鉴应声而裂，爆出的寒气凝成苏母的虚影："第七舱要醒了…赤潮是血脉检测…快毁掉祠堂底…"

话未说完，整座渔村开始倾斜。海水倒灌进地缝，荧光藻丝裹着村民往海底拖。阿鲁突然夺过李玄夜的横刀，一刀斩断自己左臂——断臂处喷出的竟是蓝血，落地就长出珊瑚，珊瑚枝上挂满刻着生辰八字的冰鉴碎片。

"原来我才是钥匙。"他惨笑着撞向祠堂梁柱。青铜匣子里的半块冰鉴腾空而起，与海底飞来的另半块合二为一。鉴面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慕容雪将婴儿阿鲁放进渔村祠堂，襁褓里塞着块带编号的冰鉴——TX-7。

赤潮在此时达到顶峰。浪头里升起千丈高的藻墙，墙面上浮现出整个长安城的倒影。苏玉棠的玉佩突然发烫，映出藻墙深处的人影——那分明是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在现代实验室里调整第七舱的基因图谱。

海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西十道蓝光冲破海面，在夜空中拼成巨型狼头图腾。克隆少女的歌声戛然而止，她化作荧光融入图腾，在狼额处凝成只眼睛——瞳孔里清晰映着苏母被锁在第七舱控制台的实时画面。

李玄夜揽住苏玉棠的腰跃上桅杆。整片海域开始旋转，形成首径十里的漩涡，漩涡中心缓缓升起的，正是与海底第七舱完美对接的冰鉴系统。系统表面流动的数据流里，突然闪过串现代英文——Geide Loading 100%。

"这才是真正的潮信。"苏玉棠攥紧最后一把辣椒粉，火光映亮她眼底的惊涛骇浪。辣椒粉随风撒向漩涡的刹那，所有荧光藻人齐声高诵："食为政首，基因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