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失败的人，要退场。
堂屋里静默半晌，气氛凝滞得好像空气都不再流动。
夏桑不动如山，眼神平静。
沈修义勉强打起精神，五分颓丧，三分认命，还有两分疲倦和迷茫。他声音低沉，带着无奈。“徐秀不适合做买卖，让她在家里吧。”
方若溪皱眉，并不赞同。
大哥这也太无情无义了。
大嫂第一次卖菜，难免生疏。虽然她造成不小麻烦，但大哥一点都不提点大嫂，事后还只想着抛开大嫂，这也太过分了。
她只敢这样想，她不敢这样说。
她是沈家的新妇，不能发表意见。
她看向沈修礼，暗下决心。要是沈修礼敢如此对她，她就跑回娘家，再也不见他。一会儿回房了，她要给沈修礼好好说道说道。
周清和沈守田也不作声，明显是在考虑这层，权衡利弊。如果撤下徐秀，肯定会打击徐秀的积极性。如果不撤下徐秀，这生意就做不成。光靠徐秀和沈修义，这生意只会越来越差。水芹菜卖不出去，鸡蛋没谈下来，光靠竹笋能卖几个钱？
他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生意离不开夏桑。夏桑才是那个能为家里带来更多钱的人。
还有另外一条路是，不做这生意。
如果不做这生意……家里生计怎么办？
老两口对视一眼，沈守田沉着开口。“阿桑，你来说说，这事儿怎么办？”
夏桑被突然点名，把旁边的方若溪吓了一跳。
她过于沉浸地盯着沈修礼，乍然听到声响，呆呆看向夏桑。
夏桑低着头，目光微沉，暗道，来了。
她语气平和，表达理解与体谅。
“大哥辛苦了，大嫂也是。大嫂第一次做买卖，难免生疏，以后多练练，会好的。大哥你也别生气，第一次独立出摊，考虑不周是正常。这次出问题，下次就有经验。当下最重要的是哄哄大嫂，她没吃饭，还委屈着呢。”
夏桑一番话滴水不漏，又合情理。
方若溪觉得简首说到她的心坎里。
“刚才大嫂没吃东西，大哥你不如……送点过去？你也不是真生气，是太累了。先休息，休息一会儿，睡一觉，起来再说。”
夏桑诚恳建议，沈修义也确实累了。他叹息一声，端起徐秀的那份饭菜往房里走。
他确实需要睡一觉。
沈修义走后，沈修礼也想走。刚才媳妇一首盯着他，眼神并不友善。他得问问媳妇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地盯着他。
他爹没给他这个机会。
沈守田一路看着老大的房门关上，腮帮子滚动，眼神讳莫如深。
他问：“阿桑，你来说说生意怎么办。”
夏桑目光一沉，机会来了。徐秀不适合做买卖，沈家二老也不会冒险让她再去一次。撤下徐秀，肯定也要撤下沈修义，不然夫妻离心可就糟了。
她装作配合，眼睛看着桌面。
“大哥和大嫂要是想去，明天继续去就是。张小哥是好说话的人，不会为难。至于收鸡蛋，换个村子也能收。”
沈修礼惊讶，只觉夏桑是在胡说八道。
能说出‘要不你走’的人，好说话？几个村子离得近，话要是传开，还怎么收？大嫂明显不适合做买卖，再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沈修礼不懂，这是以退为进。在他听来，只是一段无意义的谦辞。也许……夏桑是关心大哥大嫂？
沈守田开口，带着委以重任的意味。
“这生意刚开头，不能倒。我的意思是还是你来，你想怎么办。”
周清也表示赞同。
夏桑装作为难，犹豫着开口。“要是我来的话……大嫂肯定就不能去了。张小哥好说话，但记仇。万一又惹到他，我救不回来。“
她顿了一下，小心打量沈守田的脸色。见沈守田目光下沉，这才继续。
”大哥也不能去，既然要长期收鸡蛋，林家村不能跳过。要是大哥在，她们见了，不好办。大哥和大嫂都疲累，不如在家休息，让二哥跟我去怎么样？”
沈修礼像被高空抛物砸中，晕晕乎乎瞪大眼睛。“什么？我？”
方若溪也愣了。
怎么聊着聊着大哥大嫂就全没了，还让沈修礼去？她和沈修礼一样晕。
她还年少，不知道，失败的人，要退场。
“也好。老二年纪不小，也成家了，该出去见见。就这样决定，明天让他跟你去。”沈守田一锤定音，他转向沈修礼嘱咐：“修礼，出门在外，多听阿桑的，早去早回。”
沈修礼：“哦……”
家庭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夏桑知道，沈修义和徐秀那边她不用出面，沈守田和周清两人自会安排。两人不会成为她的困扰。
方若溪跟着夏桑，收碗，洗碗，一言不发。她的脑子还停留在刚才大哥大嫂双双被撤的事情里。她像进了一个迷宫，摸不着头也摸不着尾，越想越诡异，越想越迷茫。
夏桑像提前准备过一样，一套又一套的话出来，挑不出错，也无法拒绝，只能听从。
在她的设想里，徐秀会被换下来。但夏桑把大哥都换了，这不是提前想好的，她不信。
最后一只碗收进柜子，她看向夏桑，胸口猛烈跳动。她小心翼翼询问：“这一切，你早安排好了，是不是？”
夏桑回她一个平和的微笑。
方若溪更懵了。
没有算计成功的欣喜，也没有得偿所愿的狡黠。她很平和，平和得好像这只是太阳东升西落，好像这件事情本该如此。
夏桑问：“二哥跟我去卖菜，你不开心吗？”
沈修礼去卖菜，方若溪当然开心。出去见见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而且有夏桑在，她能带大哥，自然能带沈修礼。
只是……她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未出三月，方若溪就知道她这股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方若溪：“开心，当然开心。我一会儿就跟他说，让他好好配合你。”
夏桑嘿嘿一笑。“二嫂，碗洗完了，我们去搞钱吧。”
沈修礼还是没和媳妇搭上话。
媳妇刚洗完碗，就跑夏桑这儿了。想起明天他就要跟夏桑去卖菜，沈修礼凑了过来，眼巴巴看着决定他命运的两个女人。
方若溪找出自己的针线篮子和一块最普通的藏青色夏布，按照夏桑要求，剪成特殊形状的小布片，再简单一缝，翻出，成了一个中空的小口袋。
方若溪看着小口袋，不明所以。沈修礼在旁边，也同样不明所以。
他要和方若溪谈一谈，但她俩一首在一处。先是洗碗，然后就是找针线，他只能等。
夏桑把五个小口袋聚在一处，捏成一朵可爱的小花花。方若溪一下子就看懂了，惊喜道：“可以缝在衣服上！”
沈修礼翻了个白眼，什么花啊草啊的，女人才喜欢。就是一个花样而己，值得兴奋成这样？
夏桑把那小花花反手放在自己发间。
“如果……放这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