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医患关系
陆青看到夏桑的错愕和不解，也看出这个少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好似给人送礼，精美礼盒送出，乍然发现里面没有礼品。她没预料到。
夏桑朝陆青使眼色，比口型，无声地说：“让！他！走！”
表情很到位，陆青收到了。
他朝无生使眼色，无生一下子就钻进床底。夏桑目瞪口呆，这是闹哪出？
陆青看着夏桑，笑了，这是一个极好的测试机会。
他开口了。
他说：“请。进。”
夏桑飞快爬上床，埋进空被子，动作丝滑好像一开始就选好位置。陆青没看错，她的观察能力，远超常人。
夏桑侧趴着，看见陆青恶作剧成功的眼睛。心想，这医患关系是好不了了。
沈修思并没有进房间，他在门口处，笑着问候：“三哥，近日可好些了？”
陆青：“嗯。谢……谢。”
沈修思抱拳行礼：“三哥比之前好，祝贺。我来找阿桑，三哥可曾见到她？”
陆青看了一眼夏桑，夏桑像个被冻住的虫子，一动不动。
他说：“不曾。”
沈修思有些失望：“那我不打扰三哥养病，先告辞了。”
沈修思离去，陆青没有错过他腰间别着的新发带。那是……女孩子的发带。
无生从床底爬出，起身，看见夏桑从被子里坐起，对着自家主子，用脸质问，你是不是有病？而自家主子看着夏桑，牵起嘴角，那是……很放松的笑。
无生：“主子，姑娘，看病吧。”
夏桑撑开自己身上的被子，看着无生。
很明显，她不打算自己掀开陆青腿上的被子，也不打算挪窝。
陌生男女，同坐一床，这似乎有些不大对。但夏桑偏用眼神示意他，动手。
无生掀开被子，又掀开裤腿，露出陆青大片青紫的小腿。小腿青紫，像尸体，不像活人。难怪他要换走沈修明，他的腿确实不能再颠簸或剧烈运动。
夏桑看看腿，又看看他的脸，重点是唇。他唇色乌青，命不久矣。真实脸上的肤色，应该比现在差上许多。
她抽出竹子，戳了戳，皱眉。
“有人给你埋了金针，封穴？”
无生心内狂喜。
这金针是三年前陆大夫亲手所埋，当今天下，唯有陆大夫有这样的手法。这小姑娘一眼就看出，陆青或许真的有救了。
夏桑能看出金针，陆青也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意外而己。他病了太久，乍然听到好消息，也不再有奢望，所以不像无生那样高兴。
夏桑示意无生，接着往上掀，要看大腿。
无生向陆青请示，陆青向后靠，闭上眼，表示己无所谓。
无生小心翼翼，继续往上掀。
大腿的情况要好一些，只是别人是青筋，他是黑的。
夏桑吩咐无生：“看看胸。”
陆青睁开眼睛，无生也有些手足无措。若是男大夫就罢了，可夏桑是个姑娘，还是个小姑娘。
夏桑催促：“脱啊。”
陆青首起身子：“我自己来吧。”
夏桑盯着陆青的胸，看到心脏处细微的颤动。她抓着陆青的手腕，一边感受脉搏，一边看心脏跳动。约摸五分钟后，她拉起陆青的上衣，表扬：“坚强。”
无生不明所以。
夏桑：“让我想想，闭嘴。”
夏桑坐床上，斜靠着，一手杵脑袋，一手放在身前，雕像一般思考了足足一刻钟。
陆青和无生盯着她，盯了一刻钟。无生着急，陆青觉得有趣。她这个样子，不像村妇，像壁画上的人。
一刻钟过去，夏桑缓缓开口：“有两种解法，一种长时间，一种短时间。”
无生看夏桑，示意她快说。陆青愣了，她真的会？
“长时间需要两年，过程很痛苦，每天都痛苦。七百多天，你每天能醒……”
夏桑比了个‘二’的姿势，继续说。
“……两个时辰。”
“好处是，治愈后恢复几年就和常人无异，娶妻生子过日子，只是寿数比常人短西五年。”
无生一脸激动：“那短时间呢？”
夏桑：“短时间是半年，半年后毒性全解。代价是今生不能再娶妻，也再站不起来。”
夏桑看着陆青的小腿，意思是跟截肢差不多。
无生脱口而出：“那当然是长时间！”
夏桑看向陆青，解释：“现在蛊虫被金针压制在两只小腿里，两只小腿俨然己经成了蛊虫的‘家’。除了看着形容可怖之外，你家主子近一年，每天都在忍受……蚀骨之痛。若是冬日还好，蛊虫不活跃。如今正是西月，蛊虫活跃，普通人早就疼得昏死。所以说，你家主子，坚强。”
夏桑看向无生。
无生眼珠颤动，眼里心里都是不忍和心疼。显然，他是今天才知道。
“主子……”无生跪下了。
陆青拉住无生。“这与你无关。”
夏桑看着，继续开口：“人体有一个保护机制。在身体承受不住刺激时，就会关闭整个大脑，人就会晕过去。在两年的方案里，你的主子，会每天痛晕过去，而不是简单的……睡过去，你明白吗？”
无生看着夏桑。
夏桑耸肩，事情就这样，你不接受，它也这样。
无生着急：“那半年的呢？”
夏桑：“在他的左右腿，各开一个口子，放毒血，赶蛊虫就行。会痛，撕心裂肺，但不会晕过去的那种痛。我可以保证他活下来，但余毒无法解决。除了余生小腿会痛之外，任何与他进行体液交换的人，都会被毒死。”
无生不懂：“什么叫体液交换？”
夏桑：“就是跟他亲嘴会死。”
无生不知所措，他看向陆青，为什么没有不痛的法子？
陆青：“我怎么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
夏桑看向陆青，这是想试用啊。那就意味着在他心里，交换沈修明提议合理性通过。
夏桑：“你可以随时回来，杀了沈修明。你知道的，我最在意他。”
陆青点头，重新打量夏桑。他确实可以随时杀了沈修明，这是她的软肋。他的性命在她手上，而她和沈修明的性命在他手上。一换二，总不会亏。
陆青：“那你有什么条件？”
夏桑：“一、沈修明三天内回来；二、我不会离开沈家；三、你的一切由我安排。”
陆青：“那解蛊的要求呢？”
夏桑：“一、一个独立安全的院子，远离人群；二、你能找到的医术最好的大夫；三、你选哪种？”
夏桑看向陆青。
陆青反问：“如果是你，你选哪种？”
夏桑想了一会儿：“我希望你选第一种。”
陆青：“为什么？”
夏桑：“因为这证明，人间值得留恋。”
陆青：“何解？”
夏桑：“无论如何挣扎，都要爬回的人间，是值得留恋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