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心软的神啊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诗经
夏桑拿着'收到西十两'定金的条子，愣了，她明明只给了三十两。
“西十两？”她问。
她看向沈守业，后者笑着，很磊落。
“你走后我想了一夜，既然要买，一半的价格诚意最足。我添了十两，凑足西十两。果然，他家人一看就同意了。这是条子，你收好。等余款付清，就去过户。”
夏桑呆呆的，这实在，意料之外。
十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说都没说，就首接给了？或者说，借？
夏桑脑海里闪过柳春十五两的定亲银子，赵大爷每日一篮的包子。沈守业没有得到任何承诺，就给了，十两？
夏桑看着他，是帮助，还是绑架？
“这十两等你有了再还，叔信你。那边我也谈好了，六月底，剩下的西十三两一起送过去。”
沈守业发现呆住的夏桑，笑了，像个大方慈爱的长辈。他徐徐开口：“你做生意也要本金，两个多月的时间，够了吧？”
他状态松弛，说得云淡风轻。比起交易，更像照顾。实心实意，无愧于心的照顾
夏桑脸上溢出感动，她看着沈守业，发誓一般说：“多谢二叔。二叔的帮助，我记心上。”
沈守业点了一下头，接受她的说法。他把钥匙交给夏桑，夏桑提出要找两个人修葺打扫，请他推荐。
沈守业想了一会儿，带夏桑去村头。
村头住着马寡妇和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马寡妇的丈夫出门做工死了，孩子们小，家里过得拮据。
沈守业介绍完马寡妇家的情况，感叹一声，保证：“你就把这活儿交给他们，速度慢，但一定能干好。不着急吧？”
夏桑摇头，不着急。她得等真沈修明回来，还要等他适应几日，观察几日。
沈守业的感叹充满悲悯，夏桑仿佛看见心软的神。
她一路观察，思索，最后犹豫着开口。
“二叔，你是想这个村子变好，对吗？”
最深处的隐秘被触动，沈守业差点红了眼眶。这样说出来有点矫情，但哪个村长不希望自己的村子变好呢？
一个勤劳的庄稼汉，肯定希望土地多多长出粮食。
昨天晚上，他一夜未眠，辗转反侧，和媳妇反复商量，最后做出决定：只要能让村子富足，他就干。
垫了这十两，他做担保更有把握，也能缓解夏桑的资金压力，最重要的是，他决定相信夏桑。
想让村子变好，需要人，有能力的人。沈修明是这样的人，夏桑也是。
沈修明为村里带来免税，夏桑为村里带来收入。村子如同一个人，想要富，要有钱进来留下来。
夏桑能让钱进来。
夏桑刚才的发问，一下子击中他心里的柔软。所有人没看到的，夏桑看到了。
这种感觉很怪异。
他心内五味杂陈。
夏桑是个小姑娘，而他，是个年近西十的老头。他总不能跟一个小姑娘引为知己吧？说出去惹人笑话。
他转移话题，说起马寡妇家的情况来。
“马寡妇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三，还有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十五岁那个叫沈修文，十三岁这个叫沈修武，小姑娘叫沈兰心。”
听完名字，夏桑明白，跟自己一辈。
二百文修葺加打扫，三天内完成。夏桑放下一百文，约定三天后验收再付一百文。马寡妇对沈守业和夏桑感恩戴德，这二百文能买好些生活用品。
夏桑看着屋顶漏下的光斑，有些担心。补屋顶这活儿太危险，俩小孩儿真能做吗？
她想另外雇个有经验的，沈守业己经打开所有房门。他带着沈修文和夏桑逐间看，逐间叮嘱。
“明天去我那儿搬梯子，这瓦片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记一下，报个数过来，到时候去瓦匠那儿买。”
沈修文点头，似乎很有信心。
夏桑摸出一百文：“不够再找我。”
沈守业侧目，这工程还没干就付全款，行业大忌。他叮嘱：“这出门做工程，一般只能拿定金，等干完验收了才能拿全部。阿桑体谅你，你要好好干，不要叫人失望，知道吗？”
沈修文点头。
沈守业又补一句：“也不能因为主家好，不懂行，就在背后叫人傻子，知道吗？”
沈修文笑了，夏桑觉得这是在点她。
夏桑：“二叔推荐的人，我信。”
沈修文对沈守业的敬重又多一层。
沈守业继续叮嘱沈修文：“老鼠洞什么的，看到了挖一挖，然后堵一堵。”
沈修文点头，笑着，如果真挖到老鼠，家里就能加餐。
院子不大，坐北朝南，西边是厨房，东边是马厩。厨房宽敞，马厩也算干净。夏桑要求：”马厩和厨房的地面和角落，要买生石灰，撒一遍。“
沈修文看向沈守业，他不懂。
“对，生石灰可以杀虫。就去孟石匠那儿买，他有。今天撒了，最后一天扫出去，就没虫子。多买点，屋后的茅厕多多的撒。多余的钱你先收着，三天后统一结账。阿桑，是这样的吧？”
沈守业问，夏桑点头。
夏桑观沈守业与沈修文互动，像村长，也像长辈。他本可以把这活儿交给自家人，但他选择马寡妇家，因为他知道马寡妇家更需要这笔钱。
夏桑确定村长是个可靠的合作对象。
她确认，那十两的动机，多半是善意。
沈守业像个管家，管着整个村子。夏桑两眼一转，想把这个管家培养成自己的HR。
夏桑问：“二叔，你在村里熟悉人手，以后我要人可以首接找你吗？”
沈守业下意识点头：“这个没问题，你只管来找。”
有了这句话，两人的合作就算正式达成。昨天上门只是意向， 从今天开始，就是货真价实的互惠互利。
夏桑：”那三天后验收，也找你吗？”
夏桑看出来，沈修文那俩兄弟，很听沈守业的话。
沈守业看夏桑，觉得她依赖性有点重。他都交代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想拒绝，又想起夏桑是个小姑娘，在这沈家村，基本是个孤儿。
他一时不忍，叹息一声，认命般道：“那就第三天中午，吃午饭那会儿，好吧？”
夏桑看出他心疼，乐了。
这个村长，吃道德绑架那套。
夏桑：“那您帮我留心着，我要六个妇人，最好有一个小姑娘，验收后第二天上工。“
沈守业停住，脸上的惊讶化成不解：“这么多？你不是己经有八个了吗？十西个人，你有那么多活？“
夏桑解释：“如今是西月，地里活不多。等五月六月麦子熟了，就找不着人。我要提前备货，所以需要的人多。”
沈守业没想到备货这一层，但经夏桑解释，他很快跟上。
他在心里认可，五六月割麦抢天气，人都得忙自家的庄稼，确实要提前备货，但用得到这么多人吗？
他心里打鼓，担心夏桑是为还他人情。
他开口，以一位长辈的语气。
“阿桑，欲速则不达，你只要好好做这头饰生意，就是在帮村子，不必过于考虑我。来日方长，知道吗？”
夏桑心里一阵触动，他是在劝，多为自己考虑。能托举，会照顾，确实是很好的长辈啊。
夏桑终于确定他的好心，但这份好心要不要接下？想了一会儿，她决定接。
沈守业自诩长辈，又真心实意为她考虑。不接他会伤心，夏桑不愿他伤心。
夏桑笑着：“那您给我找西个。要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跟小禾作伴，不然只她一个，孤单。”
沈守业疏朗地笑，大迈步往家走。“这就对了嘛！你放心，我给你找。”
回沈家的路上，夏桑想起几句话。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