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镜像 牢笼

地铁隧道的渗水声像老式钟摆，每隔七秒在拱顶激起回音。我蜷缩在应急凹槽里，陆星辰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泛着幽蓝冷光。他正在给自己注射抑制剂，针头扎进颈动脉时发出粘稠的抽吸声。

"这是最后一支。"他晃了晃空掉的金属匣，"够维持西小时人形。"

我右眼的复眼结构突然自主聚焦，隧道墙壁在视觉中变得透明——五十米外，孢子列车正悄无声息地滑行。车头灯照亮的区域里，菌丝如活物般蠕动，将轨道包裹成生物腔道。

"东南方，三百米。"我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有垂首通道。"

陆星辰拆卸狙击枪的动作顿住："你看见什么了？"

"通风井，标着'胚胎培育室'。"复眼传来的画面让我作呕：无数半透明的卵囊挂在井壁上，每个都包裹着蜷缩的胎儿，"他们的脐带...连在同一个心脏上。"

陆星辰突然掐住我的手腕，机械手指陷入鳞片缝隙："那是认知污染，别被......"

警报声在此时炸响。我们头顶的菌丝穹顶裂开，黏液如羊水般倾泻而下。孢子列车的车窗同时爆裂，伸出上百条挂着乘务员胸牌的触手。陆星辰将我拽进检修通道，他后背的骨翼残根刺破战术服，在铁门上划出火星。

"左转第三个岔口！"我的复眼预判到触手的运动轨迹，"有电压箱！"

他在狂奔中扯断通风管掷向追兵，我趁机将兽核塞进配电闸。短路爆出的电弧点燃孢子云，焦糊味里混杂着烤肉的香气。这味道激活了陆星辰的兽化本能，我看到他喉结剧烈滚动，机械义眼爬满血丝。

垂首通道的爬梯长满肉刺，我们手套的纤维被勾出丝絮。爬到半程时，陆星辰的抑制器突然过载，他抽搐着向下滑落。我徒手抓住他手腕，鳞片在铁杆上擦出刺耳鸣叫。

"松手！"他脖颈后的兽核纹路开始发光，"我会......"

卵囊在此刻集体破开。那些胎儿睁开复眼，脐带自动接驳成索道。我看到自己的脸在无数张皱巴巴的面孔上闪过，他们同步张开没牙的嘴："姐姐......来玩游戏......"

陆星辰突然反手将我甩向上方，自己坠入脐带组成的罗网。他的骨翼残根在坠落中暴涨，刺穿三个胎儿的同时，后背装甲裂开喷出冷却液。我抛出缠着兽核的钢索缠住他脚踝，却被他用匕首割断。

"接住！"他在被脐带吞没前掷出记忆卡，"去培育室底层......"

钢索回收的惯性将我拽进通风井深处。井底传来机械心脏的搏动声，每声都震落簌簌铁锈。当我割开最后一道菌膜时，终于明白了父亲的隐喻——所谓的胚胎之城，是座用人类子宫堆砌的蜂巢。

上万具女性尸体被树脂包裹成六边形舱室，她们的腹腔延伸出生物光纤，汇聚到中央的巨型心脏。在那颗紫红肉瘤表面，浮现着陆星辰痛苦的脸。

"双生子......必须融合......"心脏泵出的黏液在空中组成基因链，"这是黎明计划的......最终阶段......"

我胸前的兽核突然挣脱皮肤，悬浮着向心脏飞去。陆星辰的脸在肉瘤表面凸起，他的机械义眼己经被血肉同化："开枪......"

狙击枪的轰鸣与他的嘶吼同时响起。特殊弹头在心脏表面炸开缺口时，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在那颗病变的巨心里，浸泡着两具缠绕的胎儿标本。他们的脐带组成∞符号，标签上写着：47-α/47-β原始体。

心脏爆裂的冲击波将我拍在树脂墙上，陆星辰的骨翼碎片如雨坠落。当黏液退去时，他安静地躺在地脉般的神经丛中央，脖颈后的兽核纹路与我锁骨下的印记完美契合。

【基因锁解除】

【共生模式激活】

他睁开的双瞳变成与我对称的复眼结构，机械义肢爬满生物电路。我们相触的瞬间，所有被篡改的记忆汹涌回流——七年前那个雨夜，是我们共同撕开了培养舱；父亲临终前托付的，从来都是双份的基因图谱。

地铁隧道突然剧烈震颤，胚胎之城的苏醒己然不可逆转。陆星辰扯断连接心脏的神经索，他的声音混杂着机械杂音："该结束这个噩梦了。"

我们背靠背站在崩塌的蜂巢中央，两枚兽核在掌心共振出脉冲波。当那些复活的胚胎扑来时，我们的视野突然重叠——他的机械义眼解析出能量节点，我的复眼预判出所有攻击轨迹。

"左边第三根立柱！"我甩出钢索缠住承重柱。

"七点钟方向，红色血管！"他的子弹精准命中能源核心。

在蜂巢彻底坍塌的轰鸣中，我们坠入地下暗河。湍急的水流里，陆星辰的机械臂钩住我的战术带，两个非人非兽的怪物顺着污水漂向未知的黑暗。父亲的最后留言在水声中浮现：

"当镜像合而为一时，真正的狩猎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