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饮鸩止渴
这些年，经过芙卿的数次清洗，归墟内魔气锐减，大阵也逐渐安静下来，时间久了，归墟驻地里的青卫也难免觉得有几分安闲自得。
致力于改善自家殿下生活环境的碧落宫众人，在这番现世安稳下，一个不小心便把归墟驻地从简朴的营帐给建成了颇有几分意境的小镇。
于是，这日终南洲的众人前来归墟换防时，一时之间竟是以为自已走错了地方。但看到巧笑嫣然的红衣少女和碧落宫青卫标志性的服装，他们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脸上这份惊讶，只是心里头不免对碧落宫的实力有些望而兴叹。
也因着这番误打误撞，归墟换防格外顺利。
亓南站在一旁看芙卿和碧落宫众人道别，女孩一袭鲛纱红裙，微风拂过，裙摆便如莲花灼灼盛开。
二人来到人间后，一路向南慢慢走去，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原因，只是那人体内的禁术即便被压制，层层叠叠的禁咒下，寒意由内而外渗出，她便格外怕冷。
秋夜寒凉，便是他已经让店家为她房间送去火盆，夜里却总是还能听到那人冷的发抖的声音，他便将那些诸多顾及抛之脑后，夜里静静躺到她身侧，他身上暖和，那人紧紧靠在他怀里，夜里终于睡得安稳了些。
他一路掐着时间，在第十日去见了时逾白。
别苑中，时逾白白衣飘飘，神色淡然，一袭长发用玉冠束起，夜光石清冷的光洒在他身上，更添几分出尘之意，看到踩着点来的少年，他便问了句好“你来了。”
少年脸色有几分微白，却一脸淡然的看着他。
犹豫片刻，时逾白还是忍不住问道“将我拘禁在这里之事，是你还是你们？”
少年有些警觉的看着他“不是说好了吗？我帮你寻回记忆，此事一笔勾销！”
看这反应，时逾白心里便隐隐明白了几分，随即开口“我不过只是问问罢了，什么时候开始？”
少年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何会有堕魔之兆？”
“堕魔之兆？”时逾白心中一惊，到想来自已被拘禁在此，可能就是和这个所谓的堕魔之兆有关。“我……我也不知道。”
时逾白垂眸思忖片刻，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少年“但我绝不会入魔。”
少年却笑了起来“你知道若你入魔会怎么样吗？”
时逾白心中一紧，表面上却依然保持镇定“会怎么样？”
少年笑得格外恶劣，一双眸子满满都是认真“我会亲手杀了你！害不害怕？”
“这也是芙卿的意思吗？”时逾白声音一片淡漠。
少年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时逾白，这太平盛世不需要堕神。”
沉默片刻，时逾抬眸望向远方，眼神变得坚定“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力控制自已。”顿了顿，又道“但你为何如此肯定我会堕魔？”
少年声音如清泉流淌“执念入了神魂，却无从化解这份偏执的人注定堕魔，而你……”少年脸上带上几分讥诮“你连自已的执念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执念……”时逾白垂眸喃喃自语，心中有些迷茫“我的执念是什么？”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心中隐隐作痛。
少年沉默片刻“开始吧，我不能待很久。”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时逾白看着眼前的少年“好，那开始吧。”
少年看了他一眼，突然抬手向眼眶探去，大片鲜血滚落，染红了少年的衣袖，他沾血的手托着那眼球向时逾白递去，眼球却渐渐化作宝石静静躺在他满手鲜血上。
时逾白只觉得心中一片骇然“这是……”声音都颤抖起来“你的眼睛！”
少年皱起眉头，语气中满是不耐烦“拿着！”
犹豫片刻，时逾白还是伸手拿过宝石“你为何要这样做？”
少年见他接过宝石，用灵力凝出一面镜子照了照，从黑暗中扯出一截黑袍仔细擦干净脸上的血，又从中摸了个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贴在脸上，黑洞洞的眼眶便看起来与正常无异。
他满意了看了看镜子，声音也止不住欢快了两分“你把它放在心窍，入梦后便能看到你遗忘的一切。”
时逾白握着手中的宝石，心中五味杂陈，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这样真的没有影响吗？”
少年对他翻了个白眼“你也可以抠掉颗眼睛试试有没有影响！”
“抱歉，是我多言了。”时逾白薄唇微抿有些不自然地侧过脸，思忖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与芙卿……究竟是什么关系？”
少年看了看他，随即笑起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和她便是什么关系！”
闻言时逾白心中一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笑得一脸灿烂“我们两是情敌呀！”
“情敌……”时逾白神色复杂，沉默良久才找回自已的声音“所以，你为什么要帮我？”
少年声音含笑“前些日子，我学会了一个道理，男人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能下作！”
“不择手段……”时逾白念了一声，心中却忍不住满满都是苦涩“你为了芙卿，还真是煞费苦心。”
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一片柔软“这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需要知道。”
时逾白心中微动，眼神中也带上几分探究“那你这么做，值得吗？”
少年声音清朗“若我袖手旁观她深陷泥潭，那便是下作，这样的我又怎么配站在她身边？”
时逾白沉默片刻，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若是我恢复记忆后，依然喜欢芙卿，你当如何？”
少年看了看他，神色认真“我追逐星月，又岂会对星月有所要求。我所求不过是她平安快乐，事事胜意。”
时逾白只觉心中一痛，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若是她喜欢的人是我，你又当如何？”
少年盯着他，笑得颇有深意“你想套我的话。”
时逾白神色坦然道“是又如何？”
少年眨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若喜欢你，我便寻个机会将你碎尸万段，让你魂飞魄散好了。”
少年一本正经，连眸子里都带了阴沉的杀气。
“呵，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心中虽有些惊讶于少年的直白，时逾白略带挑衅地笑了笑。
少年绷不住笑得出来“若我想杀你，那还费这么大劲救你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时逾白并未放松，心中疑虑更甚“那你方才说的话，我又该信几分？”
少年摆摆手“我那眼睛只是暂借于你，你可要好好保管。这里很安全，不过你若要离开，往东。”
“等等”见少年又要走，时逾白连忙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消失在黑暗中“我是亓南。”
“亓南……”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时逾白喃喃自语，神色复杂“你究竟是敌是友？”低头看向手中的宝石，沉思片刻，还是将其放入心窍。
客栈内，熟睡的女孩似乎冷的厉害，整个人蜷成小小一团，亓南看着不免有些心疼，随即灭了灯，脱去外袍……
热源靠近，女孩忍不住整个贴了上去，亓南由她蹭着，嗅着她发丝间的幽香，缓缓闭上眼。
阿芙，天道置你于我道途中间，似欲以你做劫。
可这诛神灭魔的剧毒，我却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我只借你百年，日后你不必再羡慕他们可以长驻光明之下，修者一生漫长，你有足够的时间去体验人间的美与残缺，不要害怕星月坠落，沧桑变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