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寒风中刺骨
蓝语枫不是没有偷偷问过林叙录制现场发生了啥。
可这个坏家伙死活不说，一定要蓝语枫等到今天亲自看节目。
前面的部分，蓝语枫其实觉得很平平无奇。
也就王维稼的改编有些意思。
不过也只是很局限于他个人的一首改编，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唱不出那种怀旧中淡淡的悲伤味。
但这首《斯卡布罗集市》，是真正展示了这个小姑娘顶尖的唱功和弱混功力。
音色也是一等一的优秀。
即便如此，也没有到可以让林叙对蓝语枫卖关子的程度。
这货肯定还有更好的东西藏在后面呢！
小单就要比维稼外向多了，和几位前辈拥抱过后还聊了一会天。
蓝语枫甩甩头，撩了撩自己的刘海，别人怎么样她不关心，她只想看最后一位。
互联网上却是热闹的可以。
现在和《故事》有关的微博里，不管是超话还是广场，多半都是夸小单的。
优教授趁热打铁发了一条微博。
优教授谈音乐V:《斯卡布罗集市》的走向才是正确的。这种民歌就能海纳百川，三角铁也好手鼓也好，它的作曲是包容的。同理身为摇滚乐的《冷雨夜》也是海纳百川的。等待《兰花草》翻车，这是和《问风》一个级别的烂歌。
下面是一片赞誉之声。
当然，也有评论区的盲生注意到了华点：单小纯用的不是编钟吗？怎么变成三角铁了？
这条评论的结局也毫无疑问，在有人注意到之前就被删掉了。
此时李克秦清了清嗓子，拿起面前的话筒，转头看向叶倩雯。
“雯姐，现在马上就是《兰花草》，你有没有话想跟最后一位歌手说一说呢？”
叶倩雯笑着接过话筒：“不要紧张，正常发挥，未来是你们的。”
此时开了一个小窗口给到候场通道，黑色的人影在踱步，然后蓝语枫就听见了林叙紧张时候特有的带着笑的呼吸声：“叶老师这么说我真有点紧张了。”
“这位嘉宾其实有点特殊吼，其他几位在来我们《故事》之前呢，都或多或少透露过线索。”李克秦笑着说道。
“但是这位，是录制两天之前，导演火速签下的。”
“据说是导演听了他一首歌，就把他签下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被李克秦吸引，此刻屏幕前的蓝语枫像只骄傲的公鸡。
这是我看上的！
大家都有些紧张，静静地等待着李克秦宣布。
“那么，有请最后一位歌手，为我们带来《兰花草》！”
在李克秦话音落下的瞬间，悠扬的长笛声打破寂静，犹如夜行山谷中清亮的鸟鸣。带着金属声的电钢开始随着被模糊处理的原调吉他。
手鼓的声音缓缓加入。
此时进场的并非是歌手的声音，而是采样的、失真度很高的童声。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家中无富贵，口袋无财宝。寒风中刺骨，勤为好仕途。待到明月出，用兰花换锦服~”
一声略带金属银色的沙哑人声：“诶！”
重低音鼓猛地敲下。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充满标志性的沙哑少年音响起，舞台中央的灯光打亮，林叙穿着一身黑色的夹克，双手握着架子上的麦克风，修长的身影在灯光的影映下显出完美的轮廓。
再加上进鼓的瞬间响起的人声。
那种俊气几乎要从屏幕里面溢出来。
“这是写《问风》那个小伙子！”叶倩雯很兴奋地对旁边的李克秦说道。
后者笑着点了点头：“就是他。”
微博也沸腾了。
吵了那么久的《问风》和改编《兰花草》，竟然都出自同一个人手里！
“家中无富贵，口袋无财宝。”
“寒风中刺骨，勤为好仕途。”
“带到明月出，用兰花换锦服——”
用人声唱出来的时候，众人才听清这段歌词。
寒风中刺骨，却仍然要勤为好仕途。
几位都是在歌坛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太明白这句歌词背后的东西。
寒风过后，当然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唱这么一句，但经历那些痛苦和风霜的时候，谁又能明白这种痛苦呢？
中低音鼓停，只剩下细小的镲声和点敲军鼓的声音。
巴蜀方言的带着这样的节奏喷发而出：
“走的那天飘起了小雨，为了赶路我选择早起。”
“山间有飘起的雾，路过有诗仙的墓，给我指方向在哪里！”
虽然是上扬的音调，虽然是带着笑容唱出这段词，但都能听出词里的苦难和艰辛。
一路冒着雨，披星戴月。中途迷了路，还是有幸靠着自己的灵气和贵人的指点才能走出来。
说来轻巧，可当真在迷雾当中找不到路，又有谁能不恐惧害怕呢？
刚才兴奋的蓝语枫此刻都有些心中不是滋味。
他站在《天籁》舞台上的时候确实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可他来时的那些路呢？
那些在黑暗中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的困苦，他又是怎么走过来的。
重低音鼓此时敲响，伴随着喊山一般的唱腔：
“下山去！下山去！林间小道做标记。用心听，用力取，挥手告别好兄弟！”
“地为床，天为铺！少侠莫怕草木枯！日为钟，月为弓！莫忘茅屋有寒冬~”
走出大山，带着最深刻的告诫同朋友亲人道别，在路上以地为床以天为铺，永远怀揣希望，永远记地出发时那间冬日漏风的破茅草房。
质朴，但却是每一个人人生中都会经历的事情。
带着朋友亲人爱人的希望，走出家门闯荡，尝尽社会的冷暖。
但最难能可贵的，并非能够吃苦，而是永远鼓起勇气去闯荡，正如歌词中说的“少侠莫怕草木枯”。
鼓声再次明显起来，伴随着快速的节奏，反而是一段旋律响起：
“宝骏踏断命里刺，胭脂撒满暮光谷~”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全靠强大声压的人声撑起旋律的进行，彻底压制住了背景的鼓声节奏。
这可是插电的架子鼓啊！
试问能有几人敢说自己的声压能彻底的把重低音鼓压成自己的旋律伴奏？
而且这首诗是宋江的诗！
狂！林叙还是那个林叙！哪怕是在一众大佬面前，还是不改他狂妄的本色！
但这种冲劲儿，这种狂气何尝不是这几位年轻时有的呢？
人声干净的一收，背景那处理过的童声再次响起：“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副歌缓缓行进，进至末尾，所有乐器停止，只剩下笛声缓缓飞扬：
“冲动了我，耽误了我，一扇门关闭了拴上了锁。”
“钢做绞索，你关不到我，一把火点燃了这干柴草垛！”
所有在关注林叙的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不就是林叙和华锦娱乐的事情么！
华锦娱乐想把林叙锁死按死，永世不得翻身。
但我手里是钢制的绞索，你永远不可能关得住我。把我逼到绝路，那我就要风雪山神庙，一把火烧了你的粮仓！
而且这句还能和前文宋江的诗句呼应。
林叙拔下麦克风，气音伴随着电钢的声音飞出：
“青莲居士点了我的脑壳，我跟他说没得东西好学。”
“生老病死不再需要草药，七情六欲赐给我的宝座。”
如果说刚才那一句只是气势上狂的话，这句话可真就是从头狂到尾了。
青莲居士李白，诗仙李白仙人抚顶，本应结发授长生。
而林叙的回答却是：我没什么好跟你学的。
太霸道太狂了！
这句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哪怕谭勇麟己经七十多了，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惊讶和喜悦都清晰可见。
老人举起双手击掌的表情，犹如当初左麟右李在演唱会舞台上那样意气风发。
重低音鼓再一次迸进，那种爽快的感觉首击人的心脏，那喊山一样的腔调再次出现：
“除非阎王亲自唤，秦广自来勾~九灵归于兰花草，一魄丧冥幽~”
“我盼勒是梁园月！”
“渴勒是东京酒！”
“等勒是洛阳花！”
“撰勒是章台柳！”
现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节奏感当中，哪怕是李浩轩也不得不在里面假摇假摆。
但能看清词的线上观众，却又沉浸在词作当里。
人有五魂七魄，可光有兰花草这一魄，就可荡涤冥途的幽鬼，除非是秦广王阎罗王亲自来请，不然别想收走我！
豪放霸气。
转身又唱起关汉卿的杂曲，风流潇洒。
旋律再起，宋江的诗句和兰花草的唱词完美结合，强大的气息支撑着林叙吼完了整个副歌——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家中无富贵，口袋无财宝！”
“寒风中刺骨，勤为好仕途！”
“待到明月出，用兰花换锦服！”
曲毕，林叙喘着气先向乐队方向鞠了一躬，然后朝着观众席鞠了一躬。
王维稼不是第一次听这首歌了。
但如此完完整整地听完，他心里却完全没有对这首歌的评价。
眼眶莫名其妙的红了，他只觉得鼻子酸的要命。
林叙己经走下台。
林叙理解王维稼的心情。
他当时参加的那个选秀节目和林叙一样，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把他搞下去，给人气的宠儿铺路。
他也有个为他不顾一切，哪怕被造谣得谣言满天飞都要挺他拉他一把的导师。
他也是赌了气了发了狠了拼了命了，才在那个夏天，用自己的才华狠狠把公司的宠儿压在脚下。
他想做的，不就是把自己的才华变现，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生活吗？
拿兰花换锦服，容易吗？俗吗？
人们只看见他成功，只觉得他的故事提气，却没想过他吃了多少苦。
王维稼站起来用力抱住了面前的林叙。
他用力拍了拍林叙的背，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不让泪水留下来。
林叙那双纤细的手轻轻拍了拍他：“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