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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高烧下的梦

执掌风 日安茸茸 9048 字 2025-06-19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骨髓,连同傅家老宅那场“家宴”的腌臜算计和陈煜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一起钻进了傅承聿的西肢百骸。

回到“云栖”那栋空旷冰冷的别墅时,他浑身滚烫,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佣人惊恐地上前想要搀扶,被他一个凌厉而厌烦的眼神逼退。

苏暖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踉跄着推开卧室的门,连湿透的西装都未脱,便重重地倒在了那张宽大而冰冷的床上,如同一座瞬间倾塌的山岳。

她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蜷缩在阴影里、散发着病气和戾气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手腕上被他攥出的红痕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方才雨夜中那场濒临失控的冲突。

她没有进去,只是让佣人去叫医生,轻轻带上了门。

隔绝了那沉重的喘息和病痛的气息,也隔绝了两人之间那己然无法弥合的猜忌深渊。

高烧,如同地狱的业火,迅速吞噬了傅承聿残存的意识。

起初,那感觉是温暖而柔软的,像沉入了最甜美的天鹅绒。

刺骨的寒冷和蚀心的痛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暖意。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洒满金色阳光的明亮客厅。

空气里弥漫着刚烤好的曲奇饼干的香甜气息,还有林晚身上那种淡淡的、如同雨后栀子花的馨香。

“承聿,你醒啦?”

轻柔如风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傅承聿猛地转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林晚!是林晚!

她穿着一身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额前。

她的脸颊红润,眼眸清澈明亮,如同盛满了整个春天的湖水,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再无半分往日的绝望和空洞。

她就那样歪着头,温柔地笑着看他,笑容纯粹而明媚,仿佛从未经历过那些撕心裂肺的伤害。

“晚晚……”

傅承聿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巨大狂喜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仿佛怕碰碎一个易碎的梦,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温度是如此真实、如此温暖!

“嗯?”

林晚轻轻应着,顺势将脸颊贴在他滚烫的掌心,像一只眷恋主人的猫咪,蹭了蹭。

她拿起一块还带着温热的曲奇饼干,递到他唇边,眼神里带着俏皮的期待:

“尝尝?我新学的配方,少糖的。”

傅承聿张口咬下,香甜酥脆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远不及此刻拥她入怀的万分之一甜蜜。

他再也抑制不住,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搂入怀中!

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带着鲜活的生命力,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发出满足的轻叹。

傅承聿将脸深深埋进她散发着清香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这失而复得的温暖和气息,滚烫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襟。

“晚晚……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她耳边一遍遍地低喃,声音哽咽破碎,

“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林晚在他怀里抬起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笑容温柔得能融化世间一切寒冰:

“傻瓜,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环顾着这间温馨的小屋,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你看,这里多好。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傅家的纷争,没有那些讨厌的人……我们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好不好?”

“好!好!”

傅承聿用力点头,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们过一辈子!只有我们!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

阳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窗,洒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定格在这最纯粹、最幸福的瞬间。

傅承聿沉溺其中,不愿醒来,只愿这美梦永无止境。

梦境悄然流转。季节似乎更替了。

林晚的小腹微微隆起,像揣着一个珍贵而柔弱的秘密。

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母性的柔和光辉里,行动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却又充满了甜蜜的期待。

傅承聿变得无比紧张。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目光时刻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只是弯腰想捡起掉落的书,他便一个箭步冲过去,紧张兮兮地扶住她:

“晚晚!别动!让我来!”

林晚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嗔怪地拍开他的手:

“哎呀,哪有那么娇气?医生都说要多活动呢。”

话虽如此,她眼底却盈满了幸福的笑意。

他笨拙地学习煲汤,对照着食谱手忙脚乱,厨房里时常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林晚挺着肚子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被油烟熏得微红的侧脸和额角的汗珠,嘴角的笑意温柔而满足。

夜晚,他会小心翼翼地环抱着她日渐沉重的身体,将耳朵轻轻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屏息凝神,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偶尔调皮的胎动。

每一次轻微的律动,都让他激动不己,像个第一次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晚晚,你看……他又动了!他肯定在说,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傅承聿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是毫无保留的爱意和初为人父的喜悦。

林晚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微乱的头发,笑容温柔似水:

“嗯,他一定很爱我们。承聿,我们会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对吗?”

“对!”

傅承聿斩钉截铁地回答,再次俯身,无比虔诚地吻上她的小腹,如同亲吻世间最神圣的瑰宝,

“爸爸会用生命保护你和宝宝,给你们最好的生活,让你们永远幸福快乐!”

幸福如同最绚烂的肥皂泡,升腾到最高点,便是破碎的开始。

梦境陡然变得急促而压抑。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取代了曲奇的香甜和栀子的芬芳。

冰冷、惨白、令人心悸的灯光笼罩着长长的医院走廊。

“晚晚!晚晚!你怎么样?”

傅承聿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慌乱。

他紧紧抓着推床的边缘,看着林晚被护士快速推向手术室。

她脸色苍白,额发被汗水浸湿,眉头紧蹙,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安抚和信任。

“承聿……别怕……我……没事……”

她的声音虚弱,却努力想对他微笑。

“家属在外面等!”

冰冷的机械门在他面前无情地关上,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和希望。

“晚晚!”

傅承聿绝望地跪倒在紧闭的手术室门前,像一头困兽。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焦躁地在走廊里踱步,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耳朵死死贴着冰冷的门板,试图捕捉里面任何一丝微弱的声响。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吱呀——”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傅承聿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

“医生!我太太怎么样?”

傅承聿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嘶哑颤抖。

“恭喜,傅先生。”医生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冰冷的机器,“是个健康的男孩。”

他将襁褓递了过来。

傅承聿的心脏狂跳着,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瞬间冲垮了恐惧!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无比小心、无比珍重地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包裹在柔软布料里的生命。

“我的孩子……我和晚晚的孩子……”

他喃喃自语,巨大的幸福和初为人父的激动让他热泪盈眶。

他低下头,想要仔细那幼嫩的脸庞,想要看看这凝聚了他和林晚所有爱意的结晶,究竟有着怎样可爱的模样。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襁褓的瞬间——

那包裹着婴儿的柔软布料,毫无征兆地迅速被刺目的鲜血浸透!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襁褓里,根本不是什么新生的婴儿!

一张苍白、扭曲、沾满粘稠鲜血的女人脸孔猛地抬了起来!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怨毒、仇恨和疯狂!

那张脸……赫然是苏晴!

她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到极致的笑容,牙齿上仿佛也沾着血沫,尖锐的声音如同玻璃刮擦般刺破耳膜,带着刻骨的诅咒:

“傅承聿——!!偿命吧——!!!”

“啊!!!”

傅承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惨嚎!

巨大的恐惧和恶心瞬间攫住了他!他像被最毒的蛇咬到,猛地将手中那团血腥恐怖的东西狠狠甩了出去!

襁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苏晴那张沾血的脸在地上滚动着,扭曲着,依旧死死地盯着他,发出尖锐而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傅承聿!你做了这么多坏事!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幸福!永远!你的孩子?哈哈!你的孩子就是索命的恶鬼!他来找你报仇了!报仇——!!”

那医生缓缓摘下口罩。

露出的面容,让傅承聿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是陈煜!

他的眼神不再是瑞士雪山下的沉稳和悲悯,而是冰冷的、漠然的,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

“不!不是!晚晚!晚晚在哪里?!”

傅承聿目眦欲裂,猛地抬头看向陈煜,眼中是疯狂的猩红和绝望,

“晚晚呢?!你把她怎么了?!!”

陈煜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他崩溃,看着他被恐惧吞噬。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弧度,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

“林晚?她不是早就被你亲手杀死了吗?傅承聿,你忘了吗?是你亲手把她推进了地狱……”

“不——!!!”

傅承聿发出绝望的嘶吼,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彻底崩塌!

血色弥漫,狞笑回荡,苏晴那张怨毒的脸和陈煜冰冷的眼神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法挣脱的网,将他死死缠绕、拖拽向无底的深渊!

“不要!不要!”

傅承聿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又像是在滚烫的岩浆中灼烧过一轮!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灼痛的肺部。

他剧烈地咳嗽着,眼前依旧是那片刺目的血红和苏晴那张狞笑的脸!

耳畔还回荡着她那恶毒的诅咒和陈煜冰冷的低语!

“晚晚……晚晚!”

他嘶哑地呼唤着,双手在黑暗中胡乱地抓挠,仿佛想抓住那个在梦中消失的温暖身影,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带着汗湿的床单。

头痛得像是要裂开,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高烧并未退去,反而因为这惊心动魄的噩梦而更加汹涌地灼烧着他的神经。

现实的冰冷和梦境的残酷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彻底撕裂。

卧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昏黄的走廊灯光倾泻进来,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身影轮廓。

苏暖静静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水和几片退烧药。

她没有开灯,只是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沉默地看着床上那个被噩梦折磨得形销骨立、狼狈不堪的男人。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呼唤着那个早己不在人间的名字。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深潭。

没有怜悯,没有嘲讽,也没有丝毫动容。

只有一片彻底的、冰冷的漠然。

仿佛床上那个痛苦挣扎的男人,与她毫无瓜葛。

她看了他片刻,像是在确认他暂时不会死去。

然后,她将水和药轻轻放在门边的矮柜上,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没有一句询问,没有一句安慰。

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幽灵,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咔哒。”

一声轻微的落锁声,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黑暗重新吞噬了傅承聿。只有他粗重的、痛苦的喘息,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沾满鲜血的婴儿啼哭和苏晴怨毒的狞笑,在这冰冷死寂的房间里,绝望地回荡。

高烧炼狱的尽头,并非救赎的光明,而是更深、更冷的绝望。

血色梦魇的碎片,己深深嵌入他的骨髓,再也无法剥离。

而门外那个冰冷的“妻子”,如同一面镜子,映照着他亲手造就的、无法挽回的荒芜人生。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