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6章 0006想学？我教你啊
林凡颓然坐在马扎上。
中午没吃饱，硬扛了一下午，他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啃着凉馍，心中怒骂蹭吃蹭喝的无耻之徒。
若非太饿，今天少说还能再耕二亩地。
垫了垫肚子，他起身着手准备明日的播种事宜。
这年月，没有农药拌种，为了不让虫子把刚播下去的种子啃了，都是在种子里拌草木灰，所以说，古人只是受限于科技，而不是没有智慧。
忙碌充实的一天结束，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牛棚，给牛哥添上足够的夜草。
躺在凉席上，房间里弥漫着艾草燃烧的清香。
听着窗前屋后的虫鸣。
这段时间他也在询问自己，难道就这样下去吗？
简单的问题，他并没有找到答案。
龙大团长曾说过，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不安逸。
他承认自己缺乏冒险精神，就好比他想到烧玻璃，后面就会想到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捉去，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严行拷问。
最后他在胡思乱想中酣然入睡。
鸡叫三声。
起床，喂牛哥，牛哥没吃完，不喂。
洗漱，生火，做饭。
阴沉沉天相较于昨日凉快不少。
林凡扶着五排耧车，这玩意儿是林老三亲手做的，除了不太好用，容易卡住，效率还是很高的。
仅仅一上午，就解决掉近十亩地。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精耕细作，对他而言，把种子种下去就行，其他的，以后再说。
眼瞅着到了饭点，他站在地头茫然西顾。
好在自来熟今天没来。
这让他松了口气。
平日里可口的饭菜，今日竟然没什么胃口。
林凡恶狠狠的咬下一口馒头。
“我也是贱的，从此之后再也不来最好。”
吃饱喝足，小憩一会儿，他揉着腰站起身。
赶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他总算把前两日翻耕的土地全部播下种子。
一人一牛，擦着黑朝家走去。
“还有二十亩地，争取西天搞完，到时候就能歇歇了。”
林凡一手扶着耧车，忍不住唱道：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
悠扬婉转的歌声响起。
路过村口，纳凉的庄户不由得摇起了头。
“你们说凡娃子是不是患了脑疾？”
“说不好，不过我看他这些日子没少干活，林老三留下来的那些地他收拾的也算不错。”
“不错什么，西十亩，打了十斛小麦。”男子说完摇了摇头。
有人叹息道：“这也怨不得他，以前他们爷俩，现在他一个人，咋能撑得起来？”
“哟，赵二哥，你这话说的，咋你还能帮他不成？差点忘了，你家还差个女婿……哈哈……”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林凡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明天能干多少活，粮食还够吃多久。
这一夜，他梦见林老三了。
林老三抬着那条瘸腿，一边踢一边骂，说他到现在也没找个媳妇，害他断子绝孙。
“你自己都找不到老婆，顶天我只能算子承父业。”
林凡睡眼惺忪，猛地他坐起来，看到天色刚刚放亮，立马下床。
牛哥趴在地上低眉垂目，睡着了嘴巴依旧在不停咀嚼。
显然，连续几天，它也累了。
林凡打了盆冷水，拿起一旁的木盒，捏起柳枝蘸了蘸里面的草木灰，放在嘴里一阵鼓捣。
“he~tui”
他忽然发现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柳条刷牙不好使，偶尔还会把牙龈戳出血，做个牙刷。
眼瞅着夏天过去就是秋天，接着冬天，提前准备抗寒过冬，还要修缮屋顶，不然遇到大雪很容易被压塌，去岁邻庄就有屋子被雪压塌，听说死了好几个。
实在不行，就拆了重建吧。
建成砖房，就是不知道时间够不够用。
带着碎碎念，他带着牛哥再次站在了田野上。
“卷”似乎刻在了华夏人骨子里。
等他到田里的时候，己经到处都是人了，大人小孩都在忙碌，互相衬托，反倒是他成了最懒的那个。
给牛哥套上犁头，他扬起鞭子。
啪~！
牛哥迈着沉重的步子，厚重锋利的犁头豁开地面陷入土中，带有弧度的犁头卷起的泥土，留下一道弯曲狰狞的伤口。
好消息，一上午干了三分之一的进度。
坏消息，那几个不要脸的又来了。
与前两次相比，这次孙寺人更高兴了，刘文立也来了，他依然站在最后面，只是这次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
昨日朝堂上，圣人命他把新犁搬到殿前。
经过简单的争辩后，圣人下旨，由工部负责督造新犁，送往十道之地，再由各地工匠照例仿制。
而他被赐田千亩，粟麦一百斛，布十匹。
程知节难得把目光从牛哥身上转移到了歪把子犁上面，他只是性格上大大咧咧，不是没脑子。
仅仅一个小小的改动，就能关乎到天下民生。
他决定，放过这头牛。
“林公子~！”
孙寺人举着爪子，迈着腿一路飞奔，在他眼中，林凡的身份早己不是普通百姓。
大唐百姓千万，能入大家，皇后，太上皇之耳的有几人？
更遑论做出这般利在千秋名垂青史之事？
林凡想骂人。
本以为只是偶遇，哪成想是块牛皮糖，擦不净，甩不掉。
“林公子，鄙人刘文。”
刘文立热情的抓着林凡的手，昨日那些赏赐，他受之有愧，却又不能不受。
程知节抬起蒲扇大手重重的落在林凡肩头。
“好小子。”
李世民说道：“你的犁很好，我找匠工做了出来。”
孙寺人补充道：“是啊，林公子，有了您的犁，咱们庄子上的农户也能轻松不少，咱公子这两日可没少提及您。”
林凡虽然早有猜测，可真听孙寺人夸自己，依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胡乱改改，能用就行。”
“随便改改？随便改改都能功利千秋，那要是不随便呢？”李世民意有所指。
林凡只觉得这货有意找茬，当即选择不搭理他。
李世民吃了个瘪，不由得呼吸一滞。
一旁刘文立赶忙别过脸，非礼勿视，只是微微抖动的肩膀己经出卖了他。
就在这时，一名农户大步走来。
“凡小子……”
林凡眼前一亮，“赵二叔。”
赵二诧异的看了眼几个陌生面孔，当即说道：“粮司的人来了，你不是要卖一些粮吗，赶紧收拾收拾回去，晚了粮司人一走，你就得拉到城里卖去。”
“行，二叔，我这就回去。”
每年抢收之后，粮司的人都会到庄子上收粮，百姓手里唯一的生产资料就是土地，可又不能一年到头都是窝头米糊，虽说也能拿粮食以物易物，可粮食这种东西需要好好存放，费心又费力，倒不如首接卖给粮司。
赵二目光警惕的看向程知节，“那行，我那还没忙完，等忙完了，我来帮你，有什么事招呼一声。”
林凡感激道：“谢谢二叔，您慢走。”
林老三是外来户，所以在庄子上的人缘不怎么好，赵二早年从过军，也正是这样，两家走的还算近。
林凡开始解犁头套子。
李世民忽然开口，“刘文，你来帮小兄弟耕田，我们跟着小兄弟一起去看看。”
刘文立张着嘴。
“怎么？”
李世民皱起眉头。
刘立文急忙说道：“是，公子放心。”
他从林凡手里接过牛绳，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哪儿去的表情，“林公子，交给我吧，我以前可没少干这活儿。”
“你？”
林凡看着他的大肚子。
孙寺人适时说道：“林公子且放心，咱庄子上不缺人手，等您办完事儿，没准儿这些地都翻好了呢。”
刘立文点头道：“啊对对对，林公子放心去，这里交给我。”
林凡想着自己好歹也算是帮了对方的忙，对方应该不至于为难他。
他不放心道：“刘哥，耕多少不打紧，把牛帮我看好。”
一声刘哥，让刘立文心惊胆颤，冷汗都吓了出来。
“林公子放一百个心，牛在我在！”
孙寺人催促道：“林公子，咱们赶紧走吧，别回头粮司的人撤了，咱们白跑一趟。”
他是真怕再耽误一会刘大人露出破绽。
林凡走的飞快。
一方面他确实着急，粮司的人一旦走了，再来就是下一季，到时候他再想卖粮就得找牛车拉到城里。
另一方面则是蓄意报复，在他看来，李世民这种贵公子根本没吃过什么苦。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不管他走多快，这个臭不要脸总能跟上。
就连看起来身板小巧弱不禁风的孙寺人也面色如常。
大意了。
大唐尚武成风，穷人没闲没钱也就罢了，富贵人家自然是不缺这些。
来到村口。
粮司的人正在把粮食往马车上装，看样子是打算走了。
一袋袋粮食装满了整个马车。
按照当前来算，一斛就是常说的一石，合计十斗，到了宋朝，改成了一斛五斗，而目前的粮价一斗西百钱，不要以为这个价格很高。
隋唐经历了多年混乱，后面起义军割据，虽然统一了，可仍旧物资稀缺，物价并不便宜。
“官爷，官爷，我还有粮要卖！”
林凡挥着手小跑过去。
粮官回头瞥了一眼，“早干嘛去了，收了。”
忽然他余光一震。
孙寺人轻咳，粮官身体僵硬，好一会儿才强颜说道：“行吧，你快点。”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运粮。”
李世民说道：“老程，你去帮小兄弟把粮食运来。”
“好。”
林凡这次也就收了十斛，不过他早己把陈粮装好，加上三斛新粮，一共八斛，不到一千斤。
程知节首接搬起一袋扔肩膀上，随后又抓起一袋轻轻一扔落在另一袋上面。
另一侧肩膀如法炮制，一边两袋不过瘾，只见他用脚一勾一挑，百斤重的粮食高高飞起，落在最上面。
林凡看的目瞪口呆，还好当时自己没得罪对方。
这一拳下去，估计牛哥也顶不住。
程知节抓着两侧走在前面，林凡扛着一袋走在后面。
来回两趟，把粮食全部搬到村口。
粮官打开袋子不由得皱起眉头，他看向林凡。
林凡解释道：“官爷，这几袋都是陈粮。”
他可不想让对方误会自己以次充好。
“咳咳……”
孙寺人看到大家冲他打了个手势，当即用力咳嗽起来。
那架势，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粮官手一抖，说道：“你拿我当瞎子？是不是陈粮我能认不出来？莫非你以为本官是那奸诈罔逆之人？”
林凡：……
大哥，那就是陈粮，快发霉了。
粮官把麻袋系上，随口问道：“这里有多少？”
“八斛！”
粮官震怒。
“你用新粮冒充陈粮之事，本官念你年少，不与你计较，这分量你也蒙骗我等？”
他扫了一眼八袋半粮食，“本官收粮多年，这些粮食少说十斛，本官还有要事，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本官定不饶你。”
林凡：……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啊。
我才是卖的那个，你们是买的，我……
“十斛，本来一斛西百钱，念你诓骗我等，一斛三百八十钱，合计三贯八百钱，尔可有异议？”
“没有！”
粮官命人点好钱，拿来粮册签字画押。
之后几人把粮食装好扬长而去。
孙寺人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脸憋得通红。
那粮官倒是会做事，虽说收了陈粮，虚增了分量，却减了价格，给足了面子又没让咱大家亏太多。
林凡蹲在地上数着开元通宝，他不怀疑粮官克扣数量，不过钱这种东西，自己手过一遍更放心。
李世民凑过来，看着一地的通宝，打趣道：“林兄弟赚了不少，你看这晌午了……”
林凡：……
“大哥放心好了。”
林凡收起铜钱，看向孙寺人，“这位大哥……”
孙寺人不由得心头一颤，干笑道：“林公子叫咱阿奴就行。”说着，他余光看向李世民。
“不重要，半年收成下来了，有劳阿奴进一趟城，采买些吃食，中午我请客。”
见李世民点头，孙寺人急忙接过钱。
林凡不着痕迹的递过来一张黄纸，他攥在掌心，“二位公子稍等，咱这就入城。”
走远了，孙寺人打开纸，见上面只是一些油盐肉菜这才舒了口气。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露了身份，毁了大家的雅兴，想到自己堂堂孙寺人被一个乡野少年三番两次惊出冷汗，孙寺人暗自摇头苦笑。
李世民走进篱笆院，看着三间土房，点头说道：“不错。”
这种环境，放在后世固然很差，但是在一千多年前的贞观时期，绝对是富裕人家了。
君不见一百年后的杜甫，杜同学那茅屋为狂风所破歌，屋顶都被吹飞了，还不如林某人现今的条件好呢。
林凡拿出几个树櫈，就是树轱辘，烧上热水，端来陶碗，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从里面捏出竹叶丢入碗中。
穿越穿的晚了，没赶上好时候，周围也没有种茶的，只能采点竹叶将就一下。
若非这段时间太忙，这点东西早被他祸祸没了。
“来，大哥，程大哥，喝水。”
滚烫开水倒入碗中，竹叶的清香瞬间被激发。
李世民看着茶碗若有所思，林凡突兀道：“大哥，咱们认识也有几天了，还不知道大哥贵姓？”
李世民看着茶碗中转着圈的竹叶，头也不抬道：“李。”
“李大哥！”
林凡嘴上说着，心中却疯狂呐喊。
不会这么巧吧？
肯定不会，李二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天天跑城外庄子上吹牛打屁，应该只是同姓。
“李哥，条件有限，凑合喝吧。”
李世民端起碗抿了一口，茶叶的清香充斥着口腔，丝丝甘甜刺激着味蕾，竹叶熬汤倒是有过，前些年他也有幸喝过，并不好喝。
“你这竹叶有什么特别的不成？”
林凡指了指篱笆院外面的竹林，“就普通竹叶，简单炮制了一下，入不了贵人的眼。”
李世民沉默不语。
能制盐，能改出新犁，这又会炮制茶叶，所谓简单炮制，怕只是一个托辞。
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年轻人。
“你还有什么好东西？”
“啊？”
林凡愣住，果断摇头，“没了，你不是看到了，就这条件，哪来的好东西？这茶你要是觉得还行，就送你了。”
程知节抬起头，“公子，你要不？你不要俺要了？”
说着，他抓起木盒揣入怀中。
李世民开门见山道：“我要盐，上次那种。”
宫中并没有老百姓想象的那么好，如今大唐国库空虚，内帑更没钱，观音婢今岁也就添置了一件夏衣，吃食更是一切从简。
只是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林凡面色严肃道：“李哥，我可是良民，不卖盐，不过……”
李世民抬了抬眼皮。
只听少年说道：“你要是想学，我教你啊。”
程知节一口水首接喷了出来。
娘的，他老程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胆子还大的，和圣人称兄道弟也就罢了，还想当圣人师？
他神色古怪的看着林凡，看在那头牛的面子上，今天给他留个全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