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愿意！我也愿意
最后几个字，苏晚说得异常艰难，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陆卫东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姑娘，她肩膀微微颤抖，那抹鲜艳的红衣此刻显得格外脆弱。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担心她的出身会影响他？担心他后悔？甚至……担心自己配不上他？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有释然，有心疼，还有一种被全然信任却又被低估了的无奈。
他刚才的紧张和冷硬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
“苏晚，抬起头来。”
苏晚下意识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冷锐，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大海般的包容和笃定。
“我说过，军婚政审很严，能批下来，就说明组织认可，你的出身不是问题。”
他重复着之前的话，语气更加坚定，“我的前程，靠的是我自己的本事，不靠别的。”
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至于你担心的……我陆卫东，愿意。”
“不是因为报恩。”
“是因为……”他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选择了最朴实也最有力的表达，“我觉得你很好。”
“在苏家院子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很好。”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首白的坦率，耳根在晨光下似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所以，我愿意和你结婚。”
这简短的几句话，像暖流瞬间包裹了苏晚的心。
苏晚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眼眸里清晰的倒影，看着他冷硬面容上那抹罕见的、带着点别扭的坦诚。
“我觉得你很好”、“我愿意”——这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更让她震撼和安心。原来，不是报恩？原来，他第一眼就……？
巨大的惊喜和释然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陆卫东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和泛红的眼眶，心底那点不自在也消失了，只觉得她这样……也挺好。
“既然你坦诚相待，我也把丑话说到前面，”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我是军人。部队有纪律，任务说来就来，一年到头，能在家待的时间……很短。”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而且……这次我能借车出来，是因为刚执行完一个任务，受了点轻伤，领导特批的。”
苏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他，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想找出哪里受了伤。
陆卫东察觉到她的目光，继续平静地说：“当兵打仗，受伤是难免的。我没有告诉家里，怕他们担心。以后……可能还会有更严重的情况，甚至……牺牲。”
他再次侧过头，深邃的目光首视着她，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和让她选择的意味，“所以，苏晚同志，现在你知道了。嫁给我，意味着可能要担惊受怕，可能要独自支撑家里。你……考虑清楚了吗？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声。
苏晚看着他平静却坦诚的眼神，那里面没有退缩，只有对责任的清醒和对她选择的尊重。
生母的遭遇让她明白安稳的珍贵，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担当和坦荡，却让她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和……心疼。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声音虽然轻，却异常清晰：“我也愿意。”
“爹娘我会好好照顾，家里的事，我也会尽力。既然我们……，这里就是我的家。你是军人，保家卫国是你的职责，我……我在家守着，等你回来。”
她说“等你回来”时，脸上微微发热，但语气没有丝毫动摇。
陆卫东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他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狠狠触动了一下。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坚定。
一种无言的默契和一丝微妙的暖意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
陆卫东重新发动车子，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但仔细听，似乎比刚才更温和了一点点：“坐好。”
吉普车再次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厢里的气氛却彻底变了。
之前的紧张和忐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带着点羞涩的安静。苏晚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第一次觉得这通往未来的路，充满了希望。
陆卫东专注地看着前方，冷硬的嘴角似乎也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不再那么用力地绷紧。
那句“我愿意”说出口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尘埃落定，又有什么东西悄然萌发。
车子停下，苏晚下车，却发现不是街道办事处，而是路边的一个照相馆。
苏晚有些意外：“照相馆？”
“嗯。”陆卫东点头，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红衣，“留个纪念。”
简单的西个字，却让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照相馆也是最近刚流行起来的，很多人结婚前都会拍一张。
照相馆里挂着红色幕布。
老师傅指挥着：“两位同志靠近点，哎对！男同志肩膀放松点，女同志笑一笑，哎，好！看镜头！”
苏晚穿着崭新的红衣裳，紧张又羞涩地站在陆卫东身边。
陆卫东身姿依旧挺拔，但肩膀似乎微微向她倾斜了一点点。
在快门按下的瞬间，苏晚鼓起勇气，嘴角弯起一抹清甜的笑容，头也下意识地朝他的方向偏了偏。
“咔嚓！”
照片定格：陆卫东挺拔冷峻，苏晚红衣娇美，两人之间那微妙的靠近和眼神里不易察觉的柔和，在黑白照片上显得格外和谐登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