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下馆子
“你怎么张嘴就喷粪？！随便污蔑人呢！”陆小芳又饿又气，尖声哭骂，“你才是搅家精！要不是你天天闹事，我妈能不管我吗？！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扫把星一句话算是火上添油，揭了陈招娣的疮疤。
当初陆家老爹不愿意这门婚事就是因为她八字不好，她属于先上船后补票。
“陆小芳！你个小蹄子！你妈偏心眼偏到胳肢窝里了！只想着她那个好儿子好儿媳！把你这个亲闺女都当草！你冲我吼什么？！有本事冲你妈吼去啊！你个窝里横的废物！”
陈招娣骂完了还不解气，伸手就去抓陆小芳的头发： “我撕烂你的嘴！小贱人！你敢咒我！看我不打死你！”
陆小芳也不甘示弱，尖叫着伸手去挠陈招娣的脸：“你才贱人！泼妇！滚出我家！”
“我让你骂！让你骂！”
“啊！你敢挠我！我跟你拼了！”
“扫把星！！”
“小贱蹄子！没人要的赔钱货！”
搪瓷盆被踢翻，哐啷啷滚出老远。晾衣绳上的衣服被扯下来，踩在泥地里。
整个陆家小院，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彻底沦为战场。
在外面的周桂枝三人正高高兴兴的坐在东来顺里点菜。
“娘今天高兴，咱们吃点好的！敞开了吃！”周桂枝豪气地一挥手，脸上是难得的舒心笑容。
压抑了太久，这顿饭不仅是犒劳儿子儿媳，更是庆祝自己重获新生。
苏晚看着菜单上“手切鲜羊肉：2元/斤”、“麻酱小料：2角/份”、“烧饼：5分/个”的价格，心里飞快盘算一顿饭要花多少钱。
但看到婆婆和陆卫东都兴致高昂，她便也笑着不再拘束：“娘，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三人点了一斤半手切鲜羊肉、一份鲜牛肉、一份冻豆腐、一份白菜、一份粉条、两份手擀面、六个芝麻烧饼，一份糖蒜外加三份麻酱小料。
热气腾腾的菜陆续上桌，香气西溢。
热气腾腾的铜锅翻滚着乳白的汤底，鲜嫩的羊肉片在滚汤里一涮即熟，蘸上喷香的麻酱料，一口下去，满嘴生香。空气里弥漫着羊肉特有的鲜香和芝麻酱的浓郁气息。
“这肉真嫩！”陆卫东夹起一大筷子涮好的羊肉，放进周桂枝碗里，“娘，您多吃！”
“晚晚，尝尝这个，蘸麻酱绝了！”周桂枝也给苏晚夹肉。
“娘，卫东，配上这个糖蒜，味道更足！”苏晚扒了糖蒜送到两人碗里。
这滚烫鲜香的羊肉滑下喉咙，再来一口酸甜的糖蒜，带来的不仅是味蕾的满足，更是一种灵魂的熨帖。
周桂枝看着碗里堆起的肉片，看着苏晚和陆卫东吃得心满意足、其乐融融的样子，一股强烈的酸涩和释然猛地冲上鼻尖。
自己上辈子辛辛苦苦，舍不得吃喝，结果钱全被白眼狼们哄走了。
每一分血汗钱，都像是填了无底洞，喂了永远不知足的豺狼！
省吃俭用，一块咸菜疙瘩掰成两顿吃，一件衣服穿个七八年，图什么？图的不就是一个“家和万事兴”，图老了有人端碗热汤？
结果呢？换来的是算计，是嫌弃，是冰冷的铁窗和刺鼻的药味！
难道自己不知道下馆子好吃吗？！这热腾腾的锅子，这香喷喷的麻酱，这嫩滑的牛羊肉，哪一样不是人间美味？
可前世她不仅把自己活成了陆家的老黄牛，活成了谢芹芹眼里的提款机，活成了所有人眼中那个“就该吃苦耐劳、就该无私奉献”的老妈子！
她把自己活没了！把属于“周桂枝”这个人该有的滋味，全给忘了！
值！这三十块钱花得太值了！
花在这一刻真真切切的、热气腾腾的“活着”上！
这钱，买来了她自己此刻胸腔里这份久违的、甚至带着点放肆的畅快！
她夹起一片鲜红的牛肉，放进滚开的汤里，看着它在乳白的汤底中迅速变色蜷曲。
她蘸上满满的麻酱，送入口中，那浓郁的咸香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一种近乎报复性的满足感。
省？
省给谁看？
省给谁花？
从今往后，她周桂枝的钱，只花给值得的人，只花在让自己痛快的地方！
这口肉，她吃得理首气壮！这顿饭，她花得扬眉吐气！
吃到酣畅处，旁边一桌几个穿着体面、像是有些门路的男人正高谈阔论，满脸通红，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美国，什么股票、原油、证券，仿佛一夜之间就能发大财。
周桂枝涮肉的手顿了顿，鲜嫩的羊肉片悬在麻酱碗上，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赚钱！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股票？太遥远，水太深，她门都摸不着。
邮票？她知道以后能值大钱，可那最金贵的“猴票”，还得再等几年才发行呢。
房子！对！房子！这个念头像一颗滚烫的火种，“腾”地在她心里烧了起来！
上辈子后来那房价涨得，跟坐了火箭似的！早年那些咬牙在城里买了小院的人，哪个不是躺着就成了富翁？
这才是实打实、看得见摸得着的根基！等国家取消了限制，手里有了充足的钱，第一件事就得琢磨这个！现在还不行，现在什么都是计划内，房子都是分配的，不能买卖。
还有黄金！金子！这才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硬通货！什么朝代更迭，什么风云变幻，黄澄澄的金子永远闪着让人心安的光。
乱世买黄金，盛世藏古董！老祖宗的话，一点没错！
古董！
想到“古董”这两个字，周桂枝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她猛地想起上辈子一件让她捶胸顿足、耿耿于怀了半辈子的事——就在她工作的废品站！大概就是这几天！
一个看着不起眼的干巴老头，花了不到两块钱，从一堆破铜烂铁里扒拉走了一个灰扑扑的瓷瓶！
当时她就在旁边看着，还觉得老头傻，花钱买破烂，还好心阻拦来着。
当时老头子回看她的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更是说了一句让她记了一辈子的话，“心不坏，就是人傻了点。宝贝谁先得了就是谁的，这就叫缘分！那没缘分的，宝贝送到眼前了也不捡。”
把自己气的还给他涨了一块钱的价。
三十年多后，她看报纸，发现那个破瓶子，那个从她那个废品站买走的破瓶子，竟然是什么“元青花”，经过多次倒手，最后在拍卖会上拍出了几个亿的天价！
那老头来捡漏的时间点……就是苏晚他们结婚后的几天！就在自己上班的废品站！
